映秋扮作宛央入宮有一陣子了,宮裏的日子靜得連回聲都沒有,可也還是唰地一下就過去了,沒留神,慶曆新年竟都在眼下了。
映秋不由得想道,這時候遲健該在做些什麼呢?她邊想著,邊掏出了袖口裏的鴿哨,輕輕地摩挲著。這鴿哨的另一端便是她心裏一直係著的遲健了,可這個人絕情至此,她悄悄遞出去的消息每每有回音了全不是遲健的字跡。甚至有時候,她不過是沒話找話說,那鴿子再飛回來的時候,也隻有冷冰冰的字眼,“無事莫聯係,免他人懷疑。”而就這冷冰冰的字眼,也不是出自遲健之手。
映秋長歎一口氣。她曾經在宮裏呆的時日不短,所以這一回已經適應了宮裏的日子。可浮屠宮的一切卻總是在眼前浮現著,遲健、阿蘅,浮屠宮的一草一木,秋陰山上的白雪皚皚……她甚是懷念這一切,於是總是愁容滿麵。這宮裏頭半個體己的人都沒有,她不僅要提防著月氏人塞給她的侍婢,也要時刻警醒著不能露出馬腳。這生活太累,可卻是她能為遲健所做的最後的事情了。
映秋想得明白,待到她與遲健重見的那一日,便是她的死期。遲健不願意原諒自己,那她活著又還有什麼意思呢?
“公主,容青姑姑來了。”有小太監進來通傳。
容青是太後身邊的老人了,映秋很是提防著她。這些在宮裏呆久了的人早已成了精。
“姑姑。”映秋淡淡地喚道。
容青打小便疼宛央,而現在宛央曆經磨難卻還能活著回來,讓容青也很是高興。她抱著幾件新襖子對著公主說道,“這是太後命人特意給公主你趕製的,明兒個除夕夜穿上一道吃年夜飯。”
映秋接過來交給了身後的婢女,“太後費心了。”
容青笑笑,“小時候你便最喜歡吃我包的餃子了,明兒個除夕姑姑給你包餃子。”
映秋上前挽住了容青的臂膀,“還是姑姑最疼我了。來人呐,給姑姑上茶。你們這些人現在也是真懶怠了,姑姑來了連點眼力見識都沒有,還得我吩咐上茶嗎?”
容青這時倒吃了一驚,爾後朝著公主擺擺手,“不了,我那宮裏還有一堆事兒,得趕緊回去了。”
映秋也不留她,“那我送送姑姑你。”
容青這時對著公主說道,“以往可沒見你對下人這麼嚴厲過。”
映秋不吭聲。她未出宮前,宛央不過還是個粉粉嫩嫩的小嬰兒,她雖是有了宛央的這張臉,但哪裏知道宛央的習性呢?於是也隻能少說話、少出門,免得讓人生出疑心來。
容青這時卻繼續說道,“這樣也好,得拿出點公主的架子來,免得這些人服侍你不盡興盡力……哎,錦繡可真是個好姑娘。”
映秋這時也露出了一副哀傷的表情來。
容青自己拍了拍嘴巴,“哎哎,打嘴,真是人老了也糊塗了,竟挑這些不開心的事來說,公主莫往心裏去。”
映秋淺笑,“姑姑哪裏老了,再說我怎麼會與姑姑計較呢?”
容青被公主逗得合不攏嘴,“我先回去了,公主留步。”
映秋“哎”了一聲便在宮門處停住了腳步。
就在此時,傅淑儀與傅容竟肩並著肩走著。
傅淑儀遠遠地看見了宛央,麵上有些尷尬,自己幹咳了一聲,喊道,“妹妹在這兒做什麼呢?”她特意選了這條路送傅容出宮是為著避開太後的永和宮,以太後眼下對傅家、傅容的成見,一見著了傅容,還不得把傅容生吞活剝嘍?可誰曾想這一向不怎麼出宮的宛央今兒個卻站在宮門口呢,也是自找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