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央心裏記掛著突然倒地的皇兄,但還是跌跌撞撞地跟著古鏡川一行人匆匆地逃開了。皇兄的雙眼裏幾乎能噴出火花,宛央看得分明,他要蕭墨遲死。可是她既不希望蕭墨遲死,也不希望皇兄有意外,頭大無比的她想不出自己該做些什麼才好,隻能懵懵懂懂地跟在古鏡川的身後。
一行人趁著慶軍亂糟糟的時候殺出一條血路匆匆逃離了慶軍的包圍圈。這時老黃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藏身的寺廟是個不錯的躲避之地,於是便領著眾人往那裏去了。古鏡川並不熟悉堯曲城,眼下也隻得跟在老黃的身後。他一手挾住了癡呆的蕭墨遲,一邊望著老黃的背影發呆。古鏡川一直就覺得自己看不透老黃,但卻也沒想到老黃竟是帝皇秘衛,也難怪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呆了這麼些年竟還能把自己的身手藏得滴水不漏,幸好他受先帝之命,站在了蕭墨遲的這一邊,若是他投了小皇帝,就憑自己哪裏能帶著蕭墨遲等人逃走呢?
好容易到了老黃所說的寺廟,古鏡川長籲了一口氣。蕭墨遲依舊雙目無神地跪伏在遲健的身邊,而遲健此時的麵色已經煞白煞白了。老黃並不理會隻餘下最後一口氣的遲健,而是警醒地打量著四周,眼下這堯曲城裏都是慶軍,這兒也並不是久留之地。
古鏡川的目光牢牢地釘在老黃的身上。他一直以為慶祁宗是個沒有膽色的人,做了十幾餘載的皇帝,一直都是不溫不火,尤其是納蕭家獨女為妃後,一顆心更是拴在了蕭淑妃的身上。可沒想到,宮裏的一舉一動卻還是沒能逃過他的法眼,想來太後當日火燒椒房殿的所作所為他也是知曉的,可他卻並沒有對太後發難,也真是怪事一樁。
“蕭墨遲……”遲健這時臉上突然起了詭異的潮紅。古鏡川瞥了一眼,心裏估摸著是回光返照,再次奪去遲健的性命,他的心裏也不痛快,於是走到一邊去了。
禾之晗這時深深地跪在遲健的身邊,一動也不動。
宛央蹲在蕭墨遲的身邊,輕輕地握住了蕭墨遲的手。
遲健看著蕭墨遲突然笑了,“蕭墨遲,答應我,把我與你的母親合葬在一起。”
古鏡川聽到這話愣住了,蕭墨遲的母親是蕭淑妃,可蕭淑妃早已與先帝合葬了。
宛央與遲健並無感情,可此時見到遲健奄奄一息,心中竟也不忍,淡淡地提醒道,“蕭淑妃已經與先帝合葬了。”
遲健卻不理會這話,隻看著蕭墨遲說道,“答應我。”
蕭墨遲雙目含淚,緩緩且沉重地點了點頭。
遲健笑了,自言自語道,“顧鎮謙,生前你不讓我和嬰嬰相伴,死後也甭想和嬰嬰單獨相處……我……我要氣死你……”
古鏡川這時才感覺到遲健的生命的確在流逝,心中竟也有些難過,他輕聲說道,“先帝早就死了,幼稚!”最後的兩個字還未說完,古鏡川就隻覺得自己鼻頭發酸。
遲健不理會古鏡川,一隻手顫顫巍巍地摸上了蕭墨遲的臉頰,“你長得真像嬰嬰,一點兒都不像我。”
古鏡川一聽這話猛地抬起頭看著遲健,宛央握住蕭墨遲的手也不由得抓緊了。遲健這話的意思大家都聽得分明。蕭墨遲明明就是已逝的皇四子,怎麼會像遲健呢?除非從一開始皇四子就並非皇四子……
蕭墨遲早已泣不成聲,哪裏會有心思分辨這句話。
遲健斷斷續續地說道,“蕭墨遲,最後,能叫我一聲爹嗎?”
意外的真相突然擊中了宛央,讓宛央力竭,幾乎癱倒在地上。她仍是宛央的時候,因為聽說蕭墨遲便是皇四子,是自己的親哥哥,這才斷了所有的念想,慌亂地嫁與傅容,甚至選擇跳崖自盡;可現在,她活下來了,她與蕭墨遲的命運卻轉了一個彎,蕭墨遲突然不再是她的親哥哥,可她卻早已不是宛央而換成了阿蘅的麵容。真正的阿蘅為救蕭墨遲與自己生死未卜,自己難道現在可以不管不顧地跳出來告訴蕭墨遲自己其實是顧宛央?自己難道還可以毫無顧忌地企盼著與蕭墨遲常伴左右?不可以,已經不可以了。皇兄與他已經鬧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而她深受阿蘅之恩,豈可這麼自私地當做阿蘅不存在呢?原來,不知不覺間,她與蕭墨遲之間隔著的人和事越來越多了,多得她幾乎看不清楚蕭墨遲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