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親王領著陳琛風風火火地往外城的方向趕。誰料他竟與抱著映秋的屍身痛哭流涕的蕭墨遲撞了個滿懷。
肅親王心裏一個勁兒地感慨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上前揪住了蕭墨遲的衣領,“好你個小子,真是活到頭了?”
古鏡川並未加入浮屠宮與慶軍的混戰中,而是一直跟緊了蕭墨遲。他將自己的立場表得明明白白,他隻是他,與浮屠宮無關。他見肅親王揪住了蕭墨遲,忙護在了蕭墨遲的一旁。
陳琛這時卻也悄無聲息地站到了肅親王的身邊。
古鏡川微微一愣,麵無表情地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陳琛微微頷首。
蕭墨遲並不理會肅親王,隻是抱緊了懷裏的人。
肅親王這才借著宮燈打量了一眼蕭墨遲懷裏的人,他大吃一驚,“這不是宛央嗎?怎麼會……”
蕭墨遲並不回答,臉上帶淚,唇角卻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肅親王看得心裏發寒,以詢問的眼神看向古鏡川。古鏡川則回以一副“死了便是死了,無需多言”的表情。
肅親王無力地鬆開了蕭墨遲。蕭墨遲連帶著懷裏的人摔在了地上。他像是已經不大清醒了,竟笑著說道,“噓!宛央睡了,不要吵醒她。”
古鏡川心下不忍。
肅親王站在原地一籌莫展。
蕭墨遲緊緊地抱著懷裏的人,“宛央,中秋夜咱們就離開,誰也攔不住我們。”
懷裏的人已經漸漸失去了溫度,再也無法回應。
廝殺聲越發得近了。傅德昱、傅容與端木恩等人且戰且退,護送著皇上的馬車朝著內宮的方向來了。三當家的卻是步步緊逼。
蕭墨遲一動不動地坐著。古鏡川眼看著禦林軍往這個方向來了,便想勸他先離開此地。可是誰料到古鏡川一細看,才發現蕭墨遲的臉上竟流下兩道長長的血痕。
哀莫大於心死。
古鏡川原想拖著蕭墨遲離開的手頓時僵住了。
蕭墨遲卻不住地呢喃著,“天黑了,宛央快些睡吧。”
喊殺聲已在身後。古鏡川無奈,也隻得擋在了蕭墨遲的身前。事到如今,他隻想帶著這個傻子安全地離開皇宮。
肅親王一見傅柏年駕駛著馬車,心裏明白車裏的定是皇上,於是朝著陳琛吩咐道,“護駕。”他的眼睛尖得很,一眼便瞅準了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三當家的,卻也並不意外。當年他是與池雲初一道被判圍獵射殺,出現在此處定與池雲初有關。
陳琛一點頭,便與傅德昱合力去迎戰三當家的。
傅容的臉上、身上血痕累累,但是他一瞧見蕭墨遲,手上的動作頓時忘記了。
肅親王這時也顧不上蕭墨遲了,自己也拿起武器高喝一聲,“死守到底,決不能讓賊人進入宮中。”禦林軍本已累極,此時一聽到肅親王發話了,頓時又有了精神,卯足了勁兒與浮屠宮廝殺,誓要將這群人趕出皇城。
馬車裏的宛央聽著車外的打鬥聲,不由得有些心驚肉跳。她掀開車簾瞥了一眼,卻看到了蕭墨遲的身影。她不管不顧地奔下了馬車,“蕭墨遲……”
蕭墨遲的雙眼已經失去了神采,兩道血痕顯得觸目驚心。他循著聲音微微動了動,並不放下懷裏的人,卻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噓!宛央她睡了。”
宛央沒有說話,她早瞧見了蕭墨遲懷裏的人,而那人有著一張自己原來的臉龐。
宛央察覺到了蕭墨遲的異樣,伸出手來在蕭墨遲的眼前揮舞了幾下,蕭墨遲毫無反應。她頓時泣不成聲,一拳一拳地砸在了蕭墨遲的身上,“你個呆子,呆子……我才是宛央啊,我才是!”
蕭墨遲任由著宛央的拳頭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突然笑了,“宛央已經睡了。”
宛央跪在了蕭墨遲的身邊,環住了他的腰肢,“你個傻子,我才是宛央,我才是……我在你身邊這麼久,你就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嗎?是我掩飾得太好,還是你太傻了?”
古鏡川巋然不動的身子突然晃了晃,難怪他早覺得這個莫名其妙的聖姑有些問題,甚至還拖住了自己要他向太後彙報堯曲城裏的事,原來問題竟是出在了這兒,她才是真正的公主。古鏡川又看了一眼蕭墨遲懷裏冰冷的人兒,不禁嘖嘖稱奇,浮屠宮的手段果然厲害!可眼下卻也不是感慨的時候,古鏡川憂心蕭墨遲,生怕那些不長眼的刀劍傷到了他。
傅柏年並不上前與浮屠宮的人爭戰,而是護住了皇上。他原先見聖姑衝下了馬車,正不明所以的時候卻聽到她抱住了蕭墨遲大哭,說自己才是真正的公主。這話傅柏年也並非沒有聽過,可此情此景之下,他卻忽然相信了。也難怪這人之前竟會有大內秘製的軟骨散,而她這一路上為何盡心照顧皇上便也說得通了。
古鏡川與傅柏年均站著一動不動。
傅容倒是呆了,怔忡地看著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宛央,你是宛央……”他的聲音太輕,輕得淹沒在了喊殺聲中,壓根兒傳不到宛央的耳朵裏。
周圍的打鬥聲不絕於耳,蕭墨遲周遭的時間卻好像靜止了一樣。他緊緊地抱著懷裏的人,而宛央卻緊緊地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