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遠征歸來,宮中大擺筵席,普六茹家作為貴族自是在受邀之列。
隨國公府的後院海棠最盛,其中垂絲海棠居多。隻因隨國公府的嫡長女小字垂絲,故如此,可見隨國公對長女的喜愛。
偌大的海棠樹下佇立著一女子,身著九尺白裳,膚若凝脂,杏眼瓊鼻。自然垂落的墨發上,點了三兩星棠瓣,垂下的眼簾間悄然停著一隻粉蝶,在微微一顫後翩翩飛去。靈動如星輝的眸子,對上了滿樹的粉紅,稍抬起手,便有一片棠瓣躍然指尖,倏爾被另一片粉紅打落。青絲髻上,斜簪著一支垂絲海棠花簪,星辰般的明珠中鉗著一朵極小極小微微綻放的棠,簪柄刻著細細的‘垂絲’二字。和煦的春風拂過發鬢裙邊,裙擺微漾,風輕挑起青絲間淺眠的粉瓣,隨風翻飛後終湮滅在了花骨中。
這,便是隨國公的嫡長女普六茹·麗華。
“垂絲。”一陣清婉的呼聲乘風而來。
迎麵走來的是一位衣著華貴的夫人,身穿孔雀雲端裝,袖口的金線在陽光下竟散著金色的光。兩鬢的青絲被高高束起,飛天髻上帶著金牡丹鑲玉的華冠。這位夫人雙手疊交放置在腰間,款款走向麗華。
“母親。”麗華施禮道。
這夫人向前一步,扶起行禮的女兒。目光如山中清泉,揚起手,拂去女兒肩上的殘紅,動作輕柔,卻也不遲緩。
“多謝母親。”麗華含笑謝道。
“今天是宮宴,穿得這樣素淨可不好。來,將這凝夜月光杉披上。”說著便示意身後的兩名侍女上前伺候更衣。
“多謝母親提點。”麗華頷首輕言道。
“老爺這次隨皇上出征,算得上是大功一件。再看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太後會在今日的宴會上會當著諸臣的麵將你賜婚給某位皇子也不一定。所以…你自己也要有個準備才是…以免到時候亂了章法啊。”隨國公夫人拉著麗華的玉手輕輕拍了拍,用極盡平和的語氣說完了她最擔心的事情。
麗華沒有言語,隻是點頭示意。母親不讓她穿得過於素淨隻是怕那樣會過於搶眼,賜婚便成了定局。
倏爾,門外傳來了銀鈴的聲音,那是宮中的馬車。隨國公夫人向門外看去,拉起麗華的手穩步地向前走去。遍地的殘瓣在步伐的蹂躪下碾出了紅痕,深深地嵌進了泥中,像沼澤中的萍,越陷越深。
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塵寰殿。
當今聖上節儉,故塵寰殿以奇花異草著稱。殿前的貴夫人都三兩個聚在一起,互相品頭論足。麗華走到一株還未長成的垂絲海棠樹旁,微微俯下身來撥弄那些花苞,世間的嘈雜都與她無緣呢。
“呀,我們家麗華都長成大姑娘了!”有一位貴夫人與隨國公夫人並肩說笑,兩人的眉眼竟有幾分相似。
麗華沒有認出那夫人是誰,但出於禮數還是見了禮。
“垂絲可還記得這是誰?”隨國公夫人笑問道。
麗華思索了一會兒,隻得尷尬地搖搖頭。
“你不記得我,可我記得你呢!小時候最愛舞刀弄棍的那個大小姐,是不是?”那位夫人調笑道。
麗華自己也覺得不大好意思,因為自己愛舞蹈弄棍,沒少讓母親操心。這些年懂事了,便沒再碰那些東西,倒是找了些史書終日裏讀著,但女紅實在是擺不上台麵的。
“四姐,咱們也別逗她了”,隨國公夫人又轉身對麗華說“這是你三姨娘呢,唐國公的夫人。”
“給四姨娘見禮了。”
“免禮了,聽七妹說你近年來已‘棄戎從筆’了,不想再做巾幗女將了?”
“四姨娘說笑了,哪有什麼巾幗女將啊。”麗華也調笑道。
“是了是了,生的這麼好看還需做什麼女將啊,早早嫁了做王妃去。”唐國公夫人拉著麗華的手輕聲打趣兒道。
“太後娘娘請諸位進去呢。”太後身邊的長宮女端站在宮門前說道。
這些命婦都齊齊站好,由地位的高低排下。站在最前麵的是諸王妃及她們的女兒,再是王爺們的側妃,第三順位便是國公夫人接著是侯爵與伯爵的夫人們,最後是一些待字閨中的小姐。麗華隻道這宮宴隻有皇親貴戚才有幾個參加,所以宮宴之上到處都存在攀比的現象。
“哎,你是隨國公家的小姐嗎?”麗華身旁的一個女孩輕聲問道。
“是,那你呢?”
“我是秦國公府的,我娘是廉公主。”那女孩了當地說道。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不同於別家小姐一般緊張。”麗華有所會意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