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友
自古以來,很多文人都把自己的故鄉當作他寫作的第一對象,“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故鄉不僅是他生命的源發地,也是他靈魂的棲息地。鄉思、鄉怯、鄉戀、鄉愁,因思鄉而泣,因思鄉而歌,這就是文人與一般人的區別。
無論是什麼樣的文人,無論他們的文字風格是激烈還是委婉,但他們在抒寫自己的故鄉時,無不帶著一份虔誠一份感激。我們讀過太多文人寫故鄉的文字,雖然每個人的故鄉是不一的,是有著不同的地域差別的,但隻要他的文字是真誠的,讀著這些文字,我們都無一例外地被他們對故鄉的那一份情感所打動。對於很多人來說,那已不再是一方水土或一片地域,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情感,一種無可逃脫的感動。
我與複彩是在一條街道上長大的,他是我的鄰居,也是我的兄弟。或許正是這種原因,我對複彩這三十年來的寫作總是寄予特別的關注。承他不吝,他每有新作,必贈我一冊。讀著他的文字,就像我們坐在一起,沏著一杯茶,自然而親切地聊天。這些年來,我一次次陪他去我們一同成長的和悅洲二道街,撫著那一處處斷垣殘壁,我們一同回顧著幼時的種種細節。對於很多人來說,或許也就是一截斷牆,一處殘壁,但在複彩的眼裏,卻分明是一段斷腸欲裂的故事,一個早就消失的故人。這就是複彩作為作家與一般鄉人的區別。
前年十二月,我從崗位退下,正逢國家下發文件,專門啟動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全麵普查。鑒於我對大通文化的興趣,在有關部門的支持下,我開始著手籌備大通文化研究會並很快投入工作。
大通,六朝時期名之瀾溪,唐代在此設置了水驛,名之大通驛。大通者,“取其四通八達之意也”。基於這一曆史敘事,大通地名的麵世,已然往事越千年了。
唐之後,大通又見證了千年風雨。至鴉片戰爭,特別是《中英煙台條約》的簽訂,大通與上遊的安慶,下遊的蕪湖均被作為通商口岸,由此,古鎮大通步入了近代史的前沿,大通也開始從容麵對國門大開之後的歐美世界。在黃土地文明與藍色文明的對話中,開始了更為理性更大視野的鍛造,這應該是大通記憶中頗為風光的一筆了。而作為長江沿岸一座重要的水陸碼頭,當時的大通已成為安徽四大商埠之一,從城鎮布局上,僅和悅洲就已有了三街十三巷,在這三街十三巷上,有八大錢莊,八大銀樓,三家報紙,五座中西不同的宗教場所,其繁華之盛,前所未有,在長江沿岸,有了“小上海”之稱。
今年正月,複彩在大通住了七八天之久,這也是他近年來在大通住得時間最長的一次。也就是在那次會麵時,複彩說,我要對故鄉來一次過癮的寫作。雖然當時他並沒有說那將是怎樣的一次寫作,但我和朋友們都一直在期待著,期待他靈動的文字對故鄉大通有一次酣暢淋漓的寫作。
前後也就是一個月的時間,複彩終於將他的《一河兩岸》初稿傳到我的電腦裏。複彩向來以快筆著稱,故鄉大通,其實早就了然於他胸,我終於明白他的所謂“過癮”的寫作了,其實正是他對故鄉情感的一次激情的渲泄,就像火山的噴發,那早就鬱積於胸的能量,刹那間迸發出激烈的岩火——這就是《一河兩岸》這本書的問世。
那一條條街道,一座座古舊的建築,乃至那條街道上千百年來習慣成俗的生活方式和一個個在古鎮江風的吹拂下各具性格的人,構成一幅濃鬱的水墨畫,它既是無常時光的一瞬,又是凝固於永恒的曆史。複彩以他獨特的視角,靈動的文字,為我們展現的是一段屬於大通的曆史和人文,又是一幅風格獨特的風俗畫卷。應該說,複彩筆下這座有著濃鬱水墨風情的大通古鎮既是複彩的,也是我們的,那是複彩的精神故鄉,也是所有讀者的精神故鄉。“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人生就是一個圓,人永遠都走不出這人生之圓。然而,當我們再次回到那最初的圓點時,我們的生命發生了新的升華,那已不再是簡單的肉體生命了。
複彩以我們幼時的友情,希望我能對他的《一河兩岸》作序,我自知並不擅於這樣的文字,但還是卻不過他的盛情,權且以以上的文字,作為我們兄弟情誼的一種見證。就此打住。
2013年4月6日
(作者為原銅陵市人大副主任、現為大通文化研究會會長)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