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屏息凝神,翹首以盼。
“我決定,第一期分紅將提前至2006年元旦那天,也就是一個禮拜以後!”
可想而知,這一招真的太管用,仿佛在所有人麵前開啟了一扇通往天堂的門,光輝直射在每個人的臉上。台下眾人歡欣鼓舞,彈冠相慶。文方乘著又一陣雷鳴般的掌聲溜下台來。
回到座位上後,他卻在嘈雜的人聲中聽到背後三個刺耳的聲音。
右後方一位中年婦女的聲音,“為啥提前分紅?還不是心裏有鬼?自家定的規矩都可以隨隨便便推翻……”
左後方一位年輕女子的聲音,“他們到底是啥關係啊?老呂怎麼一口一個杜總,還‘尊敬的杜總’……”
正後方稍遠些,一位老男人沉悶的聲音,“這也不解決問題啊,也不曉得啥時候輪到我們分第一次紅……”
文方聽明白了,一個人一旦被眾人懷疑,無論怎樣的努力都是徒勞,質疑的聲音非但不會戛然而止,且還會不斷發酵、擴散……好比那找人代筆如家常便飯的臥槽虎,無論他事後晝夜不分謄抄多少頁“手稿”,質疑的聲音仍似惡性腫瘤般急速擴散……幾乎所有人都堅信“無風不起浪”。
曉薇嘴巴裏含著一粒巧克力,頭也不回,朝身後揮了下手,作不屑狀,“不要聽這些人瞎三話四,誰也沒求他們進來……”
舞曲正式響起,文方邀請曉薇跳了一曲僵硬的探戈,搭手處卻柔若無骨,這才發覺曉薇有一段性感的蛇腰。也不知是由於緊張,還是受她身上香水味的蠱惑,他竟有了強烈的生理反應。還好今天是一身寬鬆的休閑裝……林遲已好幾天不在他的身邊。
後來,呂爸爸來了,客套了兩句,走了。臥槽虎路過時也用眉眼打來個招呼。那天不速來訪的錢某也湊近過來,遞給他一支擀麵杖般粗細的雪茄,攀談了起來。文方那天厭惡他,是因為他東拉西扯沒句正經話,可這會心中倒又不厭惡他了,理由竟然相同,還是因為他始終也講不出啥正經話,聊聊天氣,扯扯新上映的大片。大概他永遠也沒有勇氣講出內心所想,索性也就當他是個笑容可掬的醬油客吧。
再後來,他在院子裏坐膩了,索性去客廳裏轉轉。一圈沙發上坐了四個男人,他湊了過去。眾人一見是他,屁股紛紛離座,給他行欠身禮,其中兩位鮮格格還要跟他交換名片。回禮時發現,那是一張張既敬畏且又高度戒備的麵孔。
其實,文方最終也沒能查出那條跟蹤短信是誰發的,但也就在前兩天,他有另外一條重大發現。
他在車子底盤上找到一隻GPS跟蹤器,極微型的那種。但他當時很冷靜,沒有試圖去拆除,就讓它原封不動吸在下麵。反而擔心它電力夠不夠用,若不是太陽能供電,真想找來個充電器為它充充電。或者幹脆到維修部找個懂電路的師傅,把這玩藝兒直接連到他車子的電路上。講白了,在它被他發現之前,有著神奇的正功效,可一旦被發現,它就可能呈現負功效,反過來被他利用。
他心想:小兒科,真到了老子一夜人去樓空的那天,你們靠這麼個小玩藝兒就想攔住我?
他有心要在原定計劃中增加一個人,雖然還沒最終想好,但那人的身影在他腦子裏卻越來越清晰,那就是對眼下所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的林遲。他就是想要她一無所知,也許等到不遠的將來,帶她遠走高飛的那一天,她依然一無所知……
擁擠的人群中,服務生的托盤裏不小心撒出了酒液,傾瀉到文方的衣袖上。他本能地彈立起來,脫口而出一個“Shit”,卻引來滿屋人側目,頃刻鴉雀無聲。他這才意識到,如今他的一舉一動,無時無刻不牽動著在場每個人的心弦——暗藏於若無其事表情下的那條敏感神經,戰戰兢兢,杯弓蛇影。
他發現客廳裏越來越擠,先前院子裏的麵孔全都轉移了進來。人縫間朝外望去,曉薇在院子裏打電話,不知電話那頭是不是呂貝卡。
酒會終於結束了。一幹人簇擁著杜文方,裏三層外三層,幾乎是把他運出門的,然後又一路把他運上自己的車,深情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