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下班稍微早些,我選擇了坐公車回家。

當然,說實話,八點下班的時間對於其他工作來說,已經相當晚了。

我看了看早已夜幕降臨的天色,決定提早一站下車。 拉德爾也許是“路燈燈柱依靠造型愛好者”,雖是同樣淡淡憂色若有所思的表情,卻又換了套極為精致的衣服在某路燈下等著。

白色的襯衫和褲子,袖口、褲縫等各種小地方綴有小小的緞子蝴蝶結,黑色的西裝馬甲,紅底格子的毛料領帶鬆鬆地係在頸上——活脫脫是lolita風格美少年裝束。

卻因他純潔無欲的麵孔,顯得格外合襯。 “你是法國人——呃,吸血鬼?”沒有招呼之類的說詞,我走上去,自然地開口問他,前半句是法語,後半句卻是英文單詞的vampire。

沒辦法,我隻是念了幾個月的三腳貓法文,能想起一句“tu es……”已經很不錯了。

他掃了我一眼,臉上並無多少驚訝之色,隻是微微皺起了眉——那是一種古典貴族式的蹙眉,顯然,他對我蹩腳的發音很有些意見。

“是,我來自法國。”他用很慢的速度說了一遍法文,又用帶著小舌音微微振顫感的中文重複了一遍。

我突然非常愉快。

要知道,除了臆想狂之外,我還是個語言狂。 雖然因為懶惰學什麼都不精,但實在很喜歡異國的語調句子從自己嘴裏吐出來的感覺。

眼下這個貌似是實習吸血鬼“銷售員”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免費家教?——他為了拉我入族,在我給他答複之前,想必是天天會來找我的。

不管如何結果,我歡迎這個過程。

雖然不是什麼天才,拉德爾一把好聽的聲線讓我的法語在短期內突飛猛進,笑,也許某種程度上來說,我也可算是戀聲癖一個。

他看我時那種時常出現的若有所思,盡管令我好奇,但那種他那種美少年的精致易碎始終令我有著一層疏離感,沒有開口發問。

他總是以輕輕淡淡的聲音,低低的語調以及放慢了的速度陪我一路上交替說著法語和中文,柔軟的呼吸和有節奏的步調在樓道內形成令人有些心神恍惚的拍子,然後在我家樓層的低一層樓道內,翻身消失在窗外,再從窗口出現,一言不發地看我扭曲著身體作出各種瑜伽姿勢。

最後也總是以我睡覺,他離開為告終。

這幾乎成為了一種固定程式。

如果我下班稍早些,我會領他去離家稍遠些的咖啡館,在幽暗的燈光和良好的隔離環境中跟他低聲對話,聊天內容,不外乎是天氣城市或者流行文化,我們彼此對這些都不太感興趣,隻是單純為了說話而發聲而已。

結帳付錢的時候,每每看到服務生用頗有意味的眼神接過我手中的鈔票,總是暗笑,對方一定把拉德爾當作了我包養的美少年寵兒。

我隻是不好意思去問一個法國吸血鬼,你有沒有人民幣付錢而已。

況且,一兩杯咖啡我還是請得起的,尤其是請像拉德爾這樣的漂亮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