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雙子(1 / 2)

我眼神定定,來回在高台數人麵上來回掃了掃,這最後未折服於我的幾位,是拉德爾一族最強力量的集結,雖未必定要攏於我的羽翼之下,但若真與我作對,卻也是一大麻煩。

再者,讓的挑釁因為太過明顯,我反而不太在意,阿米利婭的敵意我是承受慣了的,波努瓦又是個單細胞生物——真正讓我心頭掛礙的,隻有三個人,尤安、朱安,以及伯希。

看一眼伯希,他曖昧而模糊的笑容在麵上宛若天成,我不由想起他的兒子,自願留在地獄侍奉路西法的安倍雅也,直到最後離開,我也沒有再見到那個體內留著東洋之血的混血武士。而自我重現於人世後,伯希從未表露過主動找我詢問的意向,那個繼承他血脈、血族罕有的女腹孕育而出的後裔,伯希真的如同試煉時口中所說的那般決絕地切斷關係,再無關心了麼?

無論如何,這位喜怒難以捉摸的長老,不是我所能任意憑威脅利誘所擺布的人物,暫時不管他的意向。我將視線移到一邊,停在右方兩張完全一樣的麵孔上,來回審視幾次,我始終下不了決心選定哪個先開口。

這一對雙生子,一個是與我同經地獄一劫歸來的新人,一個是授以我血族之血卻被我奪走權位的舊人,無論是新人與舊人,同樣擁有著卓絕的能力,非常的影響力,也同樣,難以下手馴服。

倒是尤安先有了動作——之所以能確定是尤安而非他的兄長朱安,是他那張毫無掩飾的玩世不恭的麵孔讓人能夠輕易地分辨出這一點。他朝著我所在的禦座前進一步,屈下一膝行了半跪之禮,盡管是表示忠誠的禮節,在他不曾低首的姿態中,清楚分明的驕傲流露無遺。

“猊下,我親愛的洛西猊下,”他的半跪在地上,右手覆在心髒所在的左胸之上,那是吸血鬼最大的弱點之一,這騎士的禮儀由吸血鬼做來,更顯幾分由衷的誠意,“我承認,您是拉德爾一族至高無上的存在——這點經由我親眼目睹偉大的,不可拂逆的黑暗之王路西法陛下對您的器重信任而確定無疑。”話及至此,尤安頓了頓,臉上似笑非笑,故作輕鬆的表情背後透著緊張的情緒。

我默不作聲,靜靜等著尤安繼續他的下文。

“我雖與您同樣從地獄歸來,但也很清楚,我不過是您禦座下的仆從,我理應服從您,為您效忠,行使您的意誌。我願意侍奉您直到血族永眠之日來臨的那一天,隻是——”他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一字一句擲若有聲,“請您原諒,魔物都是自私的生物,出於私人的原因,我誓死不願意與我的雙生哥哥朱安?拉德爾侍奉同一位主人,所以如果您希望得到的忠心來自朱安,那麼請允許我抱著對您的憧憬之心,在今夜離開。”

尤安與朱安之間的心結我向來是有所體知的,尤其是在初入地獄途經魔神柱尤安為幻想所迷的時候,更見識了一層。然而,尤安歸來後竟對朱安抵觸強烈至此,要逼我在如此折服全族的境地中做出二選一的抉擇,卻是我所料不及。這對兄弟,我在昨夜回歸人間後短暫的一夜休息中,原本盤算著若能一同收至麾下,才好真正平服了族內叛逆與傳統的兩股勢力。尤安如此一來,不僅打破了我的期望,更使才決定跟隨與我的族人們再度惶惶不安猶疑擺蕩起來。

我斜睨一眼惟恐天下不亂的讓長老大人,他在尤安初跪下來的時候,倒是頗有些憤憤與驚慌,到了此刻,反擺出一張事不關己靜觀其變的看戲麵孔來。

我慢慢地收回視線,一下一下地摸著安赫柔軟的發,他靜靜而乖巧地倚在我腿邊,就像這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如果,”我注視著安赫秀美精巧若人偶的五官,不想抬頭去看這些人的麵孔,“尤安,我選擇了你,那麼我要置朱安於何地,才會得到你心甘情願的效忠?”

“請猊下用拉德爾族絕對的權力,除去朱安‘拉德爾’之名,並永世放逐於一族之外。”尤安的聲音很平靜,沒有言溢於表的仇恨,但這種平靜,也代表了絕對的肯定,毫無猶豫。

“尤安,你堅持一定要這樣對待你的親生哥哥?”我依然不抬頭,安赫柔細的發絲在我指間繾綣不去。

“是,”尤安變得冷冰而無情的語調,和朱安其實是一模一樣的,“我堅持一定要這樣,就像朱安哥哥也曾經堅持我應該得到同樣的對待一樣。”

這二人之中,究竟發生過什麼,要如此幾乎不共戴天地互相排斥?我不由自主地抬眼去看朱安的臉,不知是否是我心理因素影響的關係,總覺得那張冰雪雕就的麵容越發蒼白了幾分。他沒有在看那個跪於地上要求著絕不侍奉一主的雙生弟弟,他那雙漆黑的,深沉到看不見丁點兒反光的眼睛將視線的焦點精確、沒有一絲偏差地鎖住了我。此刻,他是希望得到我的偏向,是希望我從來不曾存在過,還是在思索一些別的事情,不得而知——

我有我不得不做的事情,不得不說的話:“尤安,你的要求,有兩樣前提還要斟酌:第一,朱安並未決定是否效忠於我,還是自行離開;第——”

尤安低低的壓抑過的笑聲從地下傳來,“猊下,您不用擔心這一點,盡管我們之間彼此憎惡到甚至不願共吸同一名人類的血液,但是哥哥的心意,我可是再清楚不過——朱安哥哥,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