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已久的行李箱,被我從雜物間的幾個紙皮箱中抽了出來,灰塵嗆了我一陣咳嗽。擦拭了一番,灰色的行李箱仿佛重獲釋放,重新挺立在我的眼簾裏。還好,灰色的不會過時,勉強拉得出去。在幾個紙皮箱子裏,放著一堆上大學時的課本,雖然沒怎麼認真讀過,總是舍不得幾毛錢就賣給收破爛的阿姨,想當初這可是用白花花的銀子買的,賣掉多心疼啊,情願放著,看它一天天爛掉,就像舍不得一下子把屬於自己的青春回憶全部丟掉,隻能一天天看著它被時間一天天地服飾著,離自己越來越遠,最後歸於塵土。
書的旁邊是放著一個透明精致玻璃瓶子,五顏六色的五角星填滿了整個玻璃瓶,其中還夾雜著些許黃黃綠綠的絲帶。
希望可以帶給你開心。——子默
我的心還是輕輕顫了一下,目光頓在那裏不動,月光投過窗戶灑在玻璃瓶上,仿佛看到當年青澀臉龐的自己和他。
良久,我感覺手有點麻痹了,才將瓶子放了回去。望著畢業相片裏的自己穿著白色的襯衫,頸間係著紅色的領帶,黑色的學士服,咧開了嘴傻傻地笑著,幾個同學的擁簇下,大家手捧鮮花,青澀的臉龐揚起一絲驕傲,青春的朝氣,一切都那樣美好,甚至自己現在看來都覺得羨慕,以為時間可以永遠定格在那一刻,可是永遠也隻是那一刻,一個瞬間。
家裏還沒有網絡,打開手機裏存著的那些號碼,一個比一個陌生,好多都是大學的時候存著,畢業了竟真正聯係過的寥寥無幾。想了想,還是給大學幾個舍友打了電話。
鄭瑞似乎還在夢境中,當迷糊中還是帶了點驚喜:“哪裏吹的風啊,你居然要回A市了,老實說,是不是過來相親了。”
“你想哪裏了,我啊,要過去找工作呢!”
“喲,這好啊,過來我們可以一起去逛街呢,怎麼突然可以過來工作了呢,你媽媽怎麼辦?”
“有我哥照顧,不用我擔心了。”
“那就好。”
“好就沒見到你們了,不知道大家變得怎麼樣了,亦晴和文邑什麼時候結婚呢,你的新男朋友長什麼樣子,小惠瘦了沒有啊,哎呀,好多東西我都想知道,我覺著自己呆在這裏就是個井底之蛙,可能連A市的公交車都不會搭了呢。”
“等你回來我帶你去,還怕不會嘛,我先不爆太多消息給你,回來你才有點盼頭,哈哈!”
“好啊,等我回去。”
講完電話,帶著小小的期待和一點點疲憊,往被窩上一鑽,十月份,南國的天氣還是有點涼意,暖暖的棉被將自己包裹起來,習慣性地縮成一團,長長的頭發散落在枕邊,想著這三年來與自己相離甚遠的那些人可能發生的事情,想著校園裏又有另一批學子開始他們的歡聲笑語,想著學校後街那間麻辣燙是否還是當年的味道,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夢裏,我見到了眉清目秀的他,依然在女生的傾慕中走上講台,溫文儒雅的麵貌始終未變,依舊淺淺一笑,隻是被別人擁簇著,離她越來越遠,遠到她想睜大雙眼去看,想叫住他,卻發現喉嚨已經發不出聲音,眼前關於他的輪廓越來越模糊。
一覺醒來,額頭上已滲出了豆大的汗珠,手裏居然還拿著畢業相冊,三年了,我幾乎都忘了大學裏的那條小路怎麼走去圖書館,後街那間最好吃的腸粉店叫什麼名字,和大部分的同學斷了聯係,已經關閉了所有關於林子默的幻想,所有關於他的消息,可是越不去想,卻常常會在夢裏見到他。
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不行,怎麼老夢到這個人呢,不行。”
大學一畢業就二十二歲的年紀,記得剛回到老家的那一段時間,各種三姑六婆都對我透來了獵人發現獵物的目光,“喲,你家閨女多大了,該找個好人家嫁了吧,我跟你說啊,我那個二姨婆的表侄子……”
我一聽便覺得不妙,找了個借口躲到陽台上去了,家裏的陽台一眼就能望見不遠處的海灘,海天相接的那條線,任能看見微微起的波瀾。
在鎮裏,比我小幾歲的什麼表弟表妹這幾年都結婚生小孩了,當最大的那個孩子喊我“小姨”的時候,我發現她的個頭已經和我相差不多了。我才驚醒,我已經25歲了。
我依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媽媽也知道我看不上鎮裏的這些小夥子,畢竟讀過大學的人,要求高點也正常,任其自由發展吧。可是我在小鎮裏這一呆就是三年,按照老一輩的說法,女孩子二十幾歲的年齡是最珍貴的啊,不趁著自己年輕貌美找戶好人家,過了二十五就等著別人來挑你了,看看那些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年輕時誰不是貌美如花,就是太高傲了誰都看不上,年紀越大越不想將就,所以就落得個孤獨終老。這期間,我當然被逼著相過幾次親,可以想象,淪落到得去靠相親才能結婚的男的好不到哪裏去。我隻是表現得對對方毫無興趣的樣子才打發了不少,按照鄭瑞的說法就是我那蠢頓無比的表情可以嚇跑一大堆男的。不是我挑剔,是根本沒法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