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琴小丫上了車,攥著手。他看見她的臉紅紅的,剛才外麵的冷風同這車裏的暖氣一交織,那臉色就更加的青澀與可憐了。他啟動車子,然後道:“學習不緊張吧?感冒可好了?”
“感冒早好了。學習就那樣。趙總,過兩天我們係要離開北京到c市去搞個演出。”琴小丫一直喊他“趙總”。幾年前,趙長海回東江,陪同一個外地朋友到山裏看瀑布。路上就聽人說那瀑布邊上住著一戶人家,那孩子唱歌可好了,嗓子銀鈴一般。
趙長海來了興趣,硬是跑過去看了。一聽琴小丫唱歌,他覺得心裏那個甜,真甜啊!從那一刻起,他就打定主意,要將這個好苗子培養出來。他請了東江最好的音樂老師教她唱歌,第一年,她專業通過了,筆試卻沒通過;第二年,筆試通過了,專業卻又少了兩分;第三年,也就是去年,她終於考到音樂學院來了。她到北京來報到,都是趙長海一直陪著的。琴小丫喊他趙總,他也沒有不同意。雖然,他心裏倒更願意琴小丫喊他“叔”。前不久,他在一個酒局上碰到音樂學院的一位老師,恰好是琴小丫的授課教師。一問,老師說這孩子資質好,將來是能出來的。他非常高興。這麼多年來,他做了那麼多事,卻沒有什麼成就感。而琴小丫,卻讓他真切地感到了成就的快樂。
“演出?多長時間?”趙長海問。
“一周。聽說還能有補助呢。”琴小丫說著,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一隻盒子,放到車子的擋風玻璃邊上。趙長海問:“什麼呀?丫頭。”
“等回去再看吧。”琴小丫笑了下,臉色忽然一下子又暗了下來,低聲說:“我們係的一位老師,昨天晚上自殺了。”
“自殺?”
“在廁所裏自殺的,用襪子。怕死人了,我沒去看。唉!”
“好好的怎麼就……”趙長海歎了口氣,用一隻手摸了下頭發。20歲在部隊時,趙長海有一頭濃密的黑頭發,曾讓很多女兵在背後羨慕不已。可現在,風一大點,就“風吹發少見青皮”了。
琴小丫很少問趙長海的事,在她看來,趙總是個大人物,他的事她根本就不會懂。既然不懂,也就別問。每回趙長海接她出來,她總是默默地跟著。有時趙長海會請她吃肯德基,有時也吃火鍋。趙長海基本不帶她出入自己的社交圈子。用他的話說就是:丫頭你還是孩子,見不得那圈子的複雜。她覺得也是。同寢室的室友曾問過她:那老男人是誰啊?不會是包了你吧?琴小丫就臉紅,然後就發火,她也不解釋,隻是哭。漸漸地,大家都明白了,那是她的趙總,是把她從山裏引到這音樂學院來的恩人。“好了,好了,也別哭。恩將身報,也是常理。我們以後不說了。”室友這話更讓她激動,她跳起來道:“他是我叔,以後誰再胡說,我就揍誰。”
車子在四環轉了大半圈,又拐進三環,然後是二環,最後到了西單。
停了車,趙長海說:“下來吧,到店裏買點衣服。天太冷了,別凍著。”
“我有衣服呢。”琴小丫將頭發向後攏了下。她有一張瓜子臉,還透著股孩子氣,兩隻眼睛清亮亮的。趙長海就覺得這眼睛美,他對妻子王紅不止一次說過:“那眼睛要是上了台,沒開口就先征服了聽眾!”王紅就是以前在他家煮飯給我們吃的那女孩,不對,早就不是女孩了,現在已經是成熟女性了。
“進去吧!”趙長海從包裏拿了10000塊錢,遞到琴小丫手裏,:“你一個人進去吧,我在這兒等你。用不完就別出來。”現在已經是2008年末了,正是美國次貸危機引發全球經濟危機的時刻,10000塊錢也買不了多少東西。
琴小丫望著趙長海,眼睛撲閃了幾下,也沒說話,就拿著錢進去了。
趙長海回到車上,點了支煙。現在他也很少抽煙了,但停車等人時,他喜歡抽上一支。煙草的氣味在車內馬上就彌漫開來。這時手機響了。
“喂,王總好!我正在路上呢。”趙長海看著時間,6點15分。如果不是轉到西單來,應該早就到了。王總是東江時代集團的老總。不知怎麼的,他竟然知道了今天是趙長海的生日,就堅持要給趙總辦個生日晚宴。趙長海拗不過他,隻好囑咐他範圍一定要小,不要搞形式。生日嘛,過一年少一年了,也沒什麼意思。王總說趙總放心,就是東江在京的幾個老鄉。另外,“趙總,也請你那個侄女兒過來吧?正好給大家唱一段。”
趙長海先想推辭,但一想也不錯。琴小丫在前幾天就給他發了短信,說要給他過生日的。琴小丫在短信裏說:趙總,我正好發了點演出費。我請您吃蛋糕吧!看著這話,趙長海竟有些眼睛濕潤。這孩子!既然王總說了,不如一道。反正都是在北京的東江人,見見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