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辛桐花後,她也算幫了我一個忙。我說帶她進城去玩,然後把她領到縣委門口。見到丁敢當出來,我緊急把她手塞在我胳膊裏,對著丁敢當進行了一番教育。那個把丁敢當氣得吃了降壓片、我口口聲聲說的相親對象就是辛桐花。
王俊讓我去找辛桐花借錢,我覺得也不靠譜。
“這女人太潑辣了”我說。
從城裏回來,辛桐花感覺被我利用了,把我整慘了。
那段時間,她成天跟蹤我。下了班,我走哪兒她就走哪。就連上個廁所,她都要在守在外麵高喊:“霍山,霍山,你拉屎拉那麼久啊?是不是沒帶紙啊?”自感覺被利用,她在我麵前完全暴露了真性情,絲毫沒有了初次見麵的書麵語言和矯情,動不動就是暴粗口,外帶拳腳相加。但是我又不能打她,我若揮拳相向,一拳絕對能讓她擺在地上變成大字,可我怎麼好意思打她?
這要是去借錢,她會怎麼看我?會認為我又在利用她吧。
後果不堪設想。
走回秋山上的寢室,我想了半宿,決定找另外一個人借錢。第二天一大早,我敲開了副鎮長王嫣然的辦公室門。她把陷入報紙中的眼睛抬起來,說:“坐。”她的笑還是很不錯的,很溫暖,很陽光。雖然臉上有些雀斑,但是不影響她此刻的美。
我說:“嫣然鎮長,那個,有困難,可以向組織提求麼?”
“可以,可以,說吧,什麼事。”她對我總是少了一份對外人的嚴肅,有一種情人間的親昵。我說:“我遇見點急事,需要用錢,能向組織借嗎?”我盡量顯得理直氣壯。借錢畢竟是一件令人難以啟齒的事情。我覺得臉皮有些發燙。
王嫣然是分管財政所的,具有一定的話語權。她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需要多少?”我說:“兩萬吧。”小表妹真的檢查出了癌症,估計兩萬遠遠不夠。
“啊!這麼多?”她輕輕一聲歎,悄然說:“可能有些不好辦。你要這麼多錢幹什麼?”我說:“我遇見點事,需要急用錢。”我也不知道我哪來的自尊,絲毫不想讓人知道我是因為拿不出需要看病的2萬塊錢。都說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我卻連兩萬塊錢都拿不出,心裏真的很難受。那種羞恥感,就像心裏有個鬼魅,舉著火在反複炙烤我的靈魂:“你工作到底是為什麼?”
王嫣然看出了我沉默背後的難堪,說,我去請示一下王書記,看看能不能盡量借點。94年開始,鄉鎮已經出現一種奇怪的現象,叫做:墊稅。這是一種為了完成征稅任務,向民間資本借貸的行為,而且是高利貸。民間資本若是不足,墊稅的手,就伸向了政府工作人員。一個連工資都發不出,還需要借職工的錢墊稅的鄉級財政,哪兒會有閑錢?(90年代的區工委,就是80年代的區公所。區公所時代,具有財權、人權和事權。在曆次改革中,撤了有建,到了90年代的區工委,什麼權都沒有了,隻有督導的權力,失去了實權。在我此刻寫小說的年代,也就是2018年,這個機構早就不複存在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王嫣然從王誌氣那兒出來,滿臉都是抱歉。不過她表示私人可以借給我1000塊錢。我強露笑意,說:“算了算了,你也沒有多餘的。我還是想想其他辦法。”
去哪兒借錢呢?
找單位借公款?一是拉不下這個臉,二是正在這紀委調查的節骨眼上,三是單位的錢都得上繳建設局。
顯然也是白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