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緣分說不清1(1 / 2)

我去武警總隊特警支隊找湯有肉。湯有肉,這是一個對生活充滿渴望的名字。我離開三中隊後,他頂替了我,擔任特警支隊三中隊副中隊長。

湯有肉當兵前一直在嵩山下挑糞種菜,由於常年挑糞奔走,我曾誤以為他神功了得。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前世不相欠,今生不相見。”人與人之間,遇見,或許真的就是靠一種玄妙的緣分。老湯和我認識,緣起十年前。

十年以前,我還是個懵懂少年,與少年老湯,隔著好幾些省的千山萬水,我和他的認識,真的很奇妙。但似乎又是一種必然。偶然中的必然,必然中的偶然,這就是緣。

事情還得從我轉學回城說起。

外婆老屋亮敞,住著我七大姨八大舅。“城裏讀書,以後才有奔頭。”某個炎熱的夏夜,全家人坐在小院,熏著蚊香,經過一番討論,大家決定將我從茂林煤礦子弟校,轉入齊縣縣城上學。80年代,戶籍管製嚴格,但外婆為人慷慨仗義,和片警的關係也不錯,我從國企的集體戶口轉回外婆家的城鎮戶口,倒並沒有什麼波折。

隻是族人們想不到的是,我並未如人們預料的那般發展。當年,按族人的邏輯,4歲讀小學,還能連連跳級號稱“神童”的我,長大不是個科學家,起碼也是個發明家,然而誰都沒想到,我初中都差點畢不了業。

由於讀書較早,又連續跳級,到了初中,我也才別人小學年紀。那時候,流行體育鍛煉,電視裏成天演的不是榮國團乒乓球為國爭光,就是郎平打排球世界奪冠。

我也愛鍛煉,並且很好地繼承了外公這邊的遺傳,身材高挑精壯,以至於我很快被愛打乒乓球的小夥伴們轟走了。這些猴精猴精的矮個子,他們倒不是嫌我手太長,主要是我打輸了愛打人。

去他的。打乒乓球有什麼了不得。

電視上認識了馬拉多納,我深深沉迷於足球。每天放學就趁著昏黃的街燈在外婆居住的雲鳳街上劍走偏鋒。

那時候的雲鳳街還是條僅有百戶居民的老街,牆連牆瓦挨瓦排在齊縣清洌洌的護城河邊。外婆對街坊鄰居賠了笑臉又賠壇壇罐罐玻璃花盆錢,始覺:“得想個法子讓我的山娃豎立遠大理想。”

外婆這一係,都是平民。既不太懂也不太會教育孩子,除了責罵,誰得了空,便帶著我去看那革命教育電影《雞毛信》《上甘嶺》《永不消逝的電波》等等,培養出一個好的社會主義接班人。

當時齊縣城就兩座電影院,一座是縣委不遠處的能遮風避雨的“齊縣電影院”,一座是離外婆家不到十分鍾的幾十個水泥墩排排坐的“露天電影院”。家族的人帶我去的地方,基本都是露天電影院。因為露天電影院隻有一堵牆圍著,何況圍牆下還有個狗洞。

某天穿街鑽巷,跟著擺地攤跑江湖的六舅去看引得無數英雄競折腰的寬銀幕《少林寺》時,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有武功”的快感。六舅那次沒叫我鑽狗洞,而是讓我踩著他的肩頭翻進了院牆。其後六舅縱上放映台旁的大黃角樹,擠下一瘦高個,拉我坐在樹椏上美美地見識了一回刀槍劍戟如何劈砍挑刺。

說到六舅。就不得不提一下我的兒童歲月。轉學回來不久,我得了肺炎,從此,一感冒就愛咳嗽,眾親戚除了輪流逼我喂飯,還得捏著我鼻子,夾著我大腿給我灌雞苦膽清肺熱或是灌下一大碗黑油油的草藥。這些親戚中,就數六舅灌我雞苦膽灌溉得特TM來勁。他灌我,我當然會掙紮,這裏破點皮,那裏扭下胳膊,總是難免的。那會他還沒有結婚,屬於擺路邊攤跑江湖的。在參與土法醫治我的過程中,在試驗各種土方時,六舅由內而外,竟慢慢可醫治外傷了。從此他的地攤上,又增加了一種自製的東西:狗皮膏藥。

從露天電影院回來,我就轉變了興趣愛好:先跑去齊縣北門橋建築工地,從草帽老師傅鏟下搶到一爪水泥,跑回外婆家後院掄起斧頭就敲落了一地磚。撒尿和泥將磚壘成隔三岔五的“梅花樁”,拍拍屁股拍拍手,我等不及擼衣挽袖,踏上去剛“嘿哈嘿哈”“嘿嘿哈哈”吆喝兩遍,“噗——哧”一聲長響,卡其布褲襠從尿口直破到屁股眼。

人摔傷,旁人勿動,得等傷者自起。外婆不敢去拉躺在磚上、捂著褲襠“唉喲唉喲”叫喚得天崩地裂的我。隻一個勁罵我父母。齊縣到茂林的路,前麵已經介紹過,基本屬於土路,車輛又少,來往極為不方便。茂林煤礦是我爹娘飯碗所在地。八十年代車輛不便,爹娘得了空閑,才能燕南雁北分岔回來望望自己的兒子。“你倆就像候鳥,煤礦是棲息地,家倒成了客棧!”舊社會丫鬟身份陪主子讀過兩天書的外婆時常點著他們的腦門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