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裏,我驀地醒了。我感到喉嚨裏直躥火。摸黑抓到諒水壺,咕咕嘟嘟一氣灌得胃裏發脹才住嘴。
我摸到台燈開關,“啪噠”一聲,卻不見光亮。“又是停電!”我翻身下地,打著電筒,到了老政府院下麵的水管邊——那裏有一排公用的水龍頭——把頭伸進水管下麵,摸著水龍頭,打開,涼水中涮了幾下,強使自己的思緒從夢裏集中到現實裏來。
剛剛做了個夢,夢裏和夏世蘭等人發生了激烈爭吵。
我把這叫做慣性後遺症。
煩躁也沒用。
我認為,去韋眼鏡那裏收獲還是挺大。一是他了解茂林鎮的幾股勢力,知道老街改造涉及到的利益矛盾,他給了我一句忠告:一切情緒中,最偉大的莫過於“冷靜沉著”了。這應該是一名名牌大學生結合幾十年的生活經曆,高度總結出的一句話。
二是韋眼鏡,給我講了一些關於夏世蘭在茂林鎮的貪腐情況,比如說老街上的一個廠子:農機廠。老街中間有一排破舊的平房,一根黑煙灰糊滿的煙囪,這就是農機廠,本地人都叫它鐵廠。據說當年,這鐵廠裏的那台破汽錘一響,整個茂林鎮都會被震得跳起來。純體力操作的風箱、鐵砧、二錘,外帶?一台“現代化”的漏汽的汽錘、一台老掉牙的皮帶車床、一台頭刨、一台上鑽床就是農機廠的全部家當。農機廠不是國營廠,是鄉一級的鄉鎮企業,本是80年代劉湯圓的傑作。後來夏世蘭當上鄉長後,把這鐵廠東搞搞西搞搞,把裏麵的東西換了又換,卻換湯不換藥,隻是賬目上的名字變了,東西實際還是那些東西。後來在企業改製中,據說分割出的房子,還有他的一份。隻是這一份在誰的名目下,韋眼鏡不得而知。
頭被涼水衝了幾衝,頭腦一下就清醒了。
“冷靜沉著些,小夥子!”我默默地告誡自已。
夏世蘭在當鎮長期間,肯定不止貪腐鐵廠這麼一件事。他要完成偷龍轉鳳的手腕,僅靠他一個人,肯定不行。他的周圍一定團聚著一批人。那是一個利益集團。我認為,這個鐵廠,就是一個錐進夏世蘭利益集團的突破口。“說不定,從鐵廠那裏,還可以查到什麼案件線索呢。”我又不停的對自己暗示,強迫自己下定決心去查這個鐵廠的陳年往事。
我回到寢室,推開窗戶,點燃了一根煙。
窗外,是一片黑黑的春夜。萬物已經複蘇,不知名的蟲子在叫,早生兒子早享福的蛙們也在“呱呱”亂唱。因為地勢高,這裏還可以眺望到茂河。在這沉寂的夜裏,甚至還能隱約聽到茂河水靜靜的流水聲。當然,也可能是我的錯覺,是我的幻覺。
更遠處,黑黝黝的山影,莊嚴地挺立著,一動不動,仿佛是一道道凝結在空中的拋物線....
冷靜地想想,我麵臨的問題不外來自幾個方麵:一是夏世蘭因為手沒伸進項目裏,而處處放暗箭;二是茂林鎮的另外一股勢力,還態度不明。這股勢力,就是商人勢力。茂林河邊洗衣服那群人裏,和幹柴棒子,一同出現的大奶子,她老公叫陳波,陳波有一個朋友,外號叫酒缸。酒缸四十多歲,身邊聚集著茂林形形色色的商戶。酒缸這人酒量大,路子廣,人稱“九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