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旁邊的是一個小他四五歲的女人,長得漂亮,很有味道,她身上同時具有兩種截然相反的東西:純潔和FANG蕩。大霧不但沒破壞她的興致,反而使她產生了隱秘的衝動。
霧讓他們感到身在別處,在一個非現實的地方。右邊他們看不到熟悉的山山水水,看到的隻是霧;左邊他們看不到近在咫尺的防波堤,看到的隻是霧;前後他們看不到水泥路麵,看到的同樣隻是霧。
霧就是一切。
路上沒有行人,也沒有汽車,隻有霧。
也沒有聲音,城市的聲音仿佛被霧吸收了,傳不到臨海大道。過分的靜謐讓人產生置身於廣漠原野和史前世紀的錯覺。
他們很喜歡這種錯覺。這種錯覺讓他們感到自由、安全和浪漫。車一停下來,他們就吻到了一起……
身體燃燒起來,他們從前排轉到後排,很快就做起那種事來。他們各自施展著手段,在狹小的地方將那事做得登峰造極。女人說讓我就這樣死去吧,男人說我陪你。女人五官扭曲,變得越來越醜,也越來越痛苦;但這時候的醜讓人心動讓人愛憐讓人迷狂,痛苦則讓人興奮讓人釋放讓人回歸,在此,醜與痛苦都具有了與字麵意思完全相反的含義。男人忽然感到一絲不安,這是人在歡樂的極致時必然會產生的一種感覺,因為誰都知道極致的歡樂總是稍縱即逝的;但男人不會讓這一絲不安影響他的情緒,他要擺脫它,於是他更緊地抱住女人。
快感讓他們像氣球一樣上升、上升、上升,一直到進入天堂。甚至白色的豐田車也在大霧中漂浮起來,被霧托舉著,輕盈地上升,並在上升的過程中生出一對潔白的翅膀,動作優雅地拍打著一團團白霧,朝天堂飛去。
突然,他們跌落到了現實中。他們停下來,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一動不動。他們豎起耳朵諦聽著,剛才他們聽到一種聲音,好像有人在敲車窗,他們要確定那是不是幻覺。
窗外的霧好像更濃重了,隔著車窗玻璃他們什麼也看不到,看到的隻是半透明的白色,抑或灰白色。
沒錯,是有人在敲車窗,而且又敲了一次。
男人和女人都沒表現出絲毫的驚慌失措,他們隻是有些被打擾的懊惱。他們一點也不想中斷他們正在做的事。他們僵硬地等著,等著那個不識相的家夥無趣地走掉。他們沒有回應敲窗聲。玻璃上貼有太陽膜,外邊的人看不到裏邊的精彩。
他們交換一下眼神,意思是剛才的喊叫不知外邊的人聽見了沒有?盡管車密封得很好,但也難說,畢竟她喊得太放肆了。
又響起了敲窗聲,而且越來越刺耳,如果不是玻璃結實說不定車窗已被敲破了,可以感到外邊的人正在失去耐心或者說正在變得憤怒。男人非常惱火地想,這家夥到底要幹什麼?
男人和女人斂聲屏氣,身體僵硬得像木雕泥塑。他緊緊抱住女人,把臉埋進她衣服裏。他有些沮喪,這沮喪讓他更為惱火。他的好興致全被破壞了。女人的好興致也全被破壞了。他們的身體讓他們感到不自然。
已經沒必要繼續用沉默來與外邊的人對峙了,男人想打開車門收拾敲窗者。敲窗人竟然把臉貼到車前擋風玻璃上往裏看,他可能什麼也看不到,為了看見裏邊,他用手擦了擦玻璃上的水霧,臉又貼了上去。臉被擠壓得變形了,看上去不像是一張臉,倒像是一個小小的沒表情的屁股。男人注意到這個人戴著帽子,好像還不是一般的帽子,而是警帽。
他凜然一驚,感到脊椎都是涼的。
女人顯然也看到了隱隱約約的警帽,她的驚嚇並不亞於他。女人的手緊緊捏著他的大腿,如果是平時他早就疼得叫起來了,可此時他似乎毫無知覺。男人考慮著爬到前排駕車逃走的可能性以及後果,一時間猶豫不決。再一想,他們並沒看清警察的麵孔,不要說隔著車玻璃,就是不隔玻璃,這麼大的霧他們也不可能看清對方的麵孔。反過來想一想,警察也不可能看清他們,說不定警察看到的隻是一團昏暗而已。再說,女人的丈夫應該正在辦公室上班,他怎麼會到這兒來呢。想到此,他們驚魂稍定,提起的心又回到了胸腔裏,繼續在那兒怦怦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