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護士要記錄幾個時段的體溫,挨著病床問過來。37度、36度半……你聽聽,這幾個數字多好哇,劉佳怎麼就總也盼不來。“唉,你的呢”,護士等著劉佳。劉佳總要猶豫一會,然後才低聲說“38”,不出所料,護士總會用一種“怒其不爭”的神態看劉佳一眼,嘟囔著“怎麼就你的體溫下不來”。劉佳嚅囁著說不出話來,說什麼呢?說“我知道錯了,我沒有努力,辜負了大家的辛勤勞動?”但那一刻,劉佳心情千真萬確是愧疚的,劉佳甚至後悔為什麼不少報個一度半度的,讓所有的醫護人員都稍微舒心舒心。每天早上主治大夫來查房,到了劉佳的床前,聽了劉佳的體溫狀況,都會無奈的搖頭。有時,會拍著劉佳的床欄說,“我們該給你用的藥都考慮到了,你的體溫還是下不來,該什麼辦呢?”於是,劉佳又愧疚得不知道怎麼回答。其實,這些大夫護士們人都很好,對劉佳很關心
劉佳作為一個女人,平時出門前,都喜歡照照鏡子。以前的醫院條件差,劉佳一直沒有機會照,這幾醫院有鏡子。劉佳得以在寬大的鏡子裏見到闊別二十多天的自己。一頭雜亂的頭發、激素催得滿臉浮腫。劉佳鼓起勇氣盯了片刻,不知為何對自己說了一句,“姐們,你也有今天”。
住進ICU,病情急轉直下,劉佳知道自己的形象會更糟。這許多醫生都以為劉佳是一位四五十了。每天,盡管咳得快直不起腰來,但劉佳還盡量堅持起床自己刷牙洗臉。臉盆後就有一麵鏡子。劉佳總是很匆忙地打掃一下,不敢在鏡子麵前多停留。劉佳害怕看到自己的樣子,害怕那種沮喪和頹廢的形象給自己帶來更大的刺激。劉佳不知道這在心理學上有沒有依據,人在失意和落魄的時候,是否不願意照鏡子。
十幾天的治療過程艱苦但療效並不明顯,劉佳的體溫始終無法得到控製,影響劉佳的心情也無法舒展。所幸劉佳還是在積極地配合各種治療、努力保持正常飲食,生的渴望還是能夠調動劉佳所有的生命韌性。在此期間,醫院對劉佳的病情評價一直是“危重病人”。
說實在的,她的病情,搞得我們大家都提心吊膽。醫院早上剛報告好一點了,中午又說病重了,那段時間把我的心髒病都快弄出來了。但是我還得聽著,若是傳出去我對下屬的生死漠不關心,我還專門做人?不僅這樣,我還指示,聯係和通知凡是劉佳有關的人,盡量給她精神上的支撐,不要讓她放棄自己。
每天劉佳都要接到大量的問候,朋友、同學、老師、同事、領導與劉佳保持了頻繁的聯係。他們在替劉佳驅散孤獨、恐懼。負載著太多的情感,使得劉佳意識到,生命並不僅僅是屬於她自己,增加她的求生欲望。
在劉佳每天的手機短信中,總有一條來自一個姓楊的小姑娘。和她相識很偶然,那是劉佳剛剛轉到省城醫院的第二天早上,一夜未眠加之心緒不佳,劉佳的神情也許十分晦氣。清掃衛生的人進來,打量一下,“你是新轉來的吧?”劉佳仔細看了一下身著防護服的這個人,年紀和模樣都無法確認,但個子挺高,眼神專注而純淨。聊上以後,她說自己是醫大的學生。劉佳對她說因為自己的病情出現反複,故而心情不佳。她說“大姐你一定要堅強,病一定會好的”。臨走時她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難得她並不是泛泛的關心,此後的一個多月時間裏,她幾乎每天都會發來短信和劉佳進行交流,關注劉佳病情的發展,提醒劉佳注意休息、保持樂觀,甚至不時地在劉佳和主治醫師間進行溝通。劉佳進入ICU之後,她還特地請求護理部負責人帶領她到病房來看過劉佳一次。陌生小姑娘的持續關注,讓劉佳感動得不能自已,認為在她身上體現的是一份難得的社會責任感和真正源於人類本性的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