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廳長的訓斥實際上已經給事故的處理定了調子，他的話對下級來說就是指示。但他和我平級，這種語氣實在讓人難堪。郭廳長居高臨下，氣勢逼人，侃侃而談。義正辭嚴，痛陳腐敗的危害，深刻分析事故的主客觀原因，高談闊論大談工程質量乃百年大計，舉一反三精辟論述海防堤垮塌要吸取的經驗教訓。足足講了一個小時?，充分展示了郭廳長的理論水平和雄辯的口才。論證水平之高，切中要害之深，令人歎服。我想，我們的幹部文化水平真是越來越高了，這種自我誇耀式的高談闊論，在各類大大小小的會議上比比皆是，不知是禍是福。
郭廳長講話之後，我和楊雨林檢討了工作中的責任，表示全力配合好對事故的處理。我一看表，已是晚上七點了，馬上安排酒宴，高規格地接待郭廳長和省水利廳的同誌。小宴會廳裏，郭廳長在主席的位子落座後，其他人依次而坐。一盤盤山珍海味擺上桌，郭廳長說：“這樣太破費了吧？”
我說：“郭廳長第一次到濱海來，我不敢慢待啊。”
郭廳長笑著說：“霍書記，你不是想用好酒好菜來堵我們的嘴吧？”
我幽默一笑：“吃飯的時候能暫時堵住一會兒，吃過飯還不是照樣說，不至於影響你們的工作吧？”
郭廳長說：“我批評得是嚴厲了一點，那是工作嘛。工作是工作，朋友是朋友，感謝霍書記、鄭市長的盛情接待！”
楊雨林說：“剛才聽了郭廳長的批評，頓開茅塞，我們隻是站在濱海的小地方看問題，上級領導看問題的水平就是高出一籌。我是心服口服。這些年我接觸的領導不算少，但像郭廳長這樣有水平的領導還真不多。我這個人真就是不服官大的，服的就是水平高的。”楊雨林一番屁頌，郭廳長聽得是心花怒放。
張處長順勢說：“郭廳長非常好學，已經取得了碩士學位，正在攻讀博士。”
郭廳長說：“未來是知識經濟的時代，沒有知識就會被淘汰出局，時代所迫，不得不學啊。”
楊雨林繼續阿諛奉承：“一個領導有沒有水平，一聽他說話就知道，有的人說話東扯葫蘆西扯瓢，這說明他思維混亂。郭廳長說話條條道道，邏輯性特別的強，而且有文采。說實在的，剛才我光顧欣賞你講話，都忘了你在批評我們。”
郭廳長和兩位處長都笑了。我也笑了。
宴會結束，我和楊雨林從海灣大酒店出來。楊雨林說：“郭廳長是隻虎，但很可愛，他手下的幾個處長個個都是狼。”
我說：“虎狼不可怕，就怕手裏沒家夥。走，我們去看何強，我估計他們這會兒正在挑燈夜戰。”
我和楊雨林上車來到環保局，抬頭看見二樓辦公室的燈都亮著。我和楊雨林上到二樓，聽到小會議室裏有人說話。推開門，隻見何強和兩名工程技術人員一邊討論，一邊在圖紙上標著符號。有人正在電腦前打印一份材料。
我說：“大家辛苦了！”和大家一一握手。
何強沒想到我和楊雨林這個時候會來看望大家，顯得有點激動：“霍書記、鄭市長你們放心，明天天亮以前，保證完成任務。”
我問：“你請的幾位專家呢？”
何強說：“他們都休息了。昨天和今天，我領著北京的兩位教授和省裏的兩位高工，沿著海岸都看了一遍，取了一些樣，進行了一些測量。還特意看了海防堤，四位專家非常認真，對防止海潮對海岸的侵蝕提出了很多很好的意見，他們都不讚成用工程的方法來解決海蝕的問題，認為濱海的海防堤工程論證不科學，他們還提出了一係列用環保的辦法防止和減輕海蝕的方案，現在我們正在整理專家的意見，明天他們審訂後簽上字就成。”我看了一眼正在打印的草稿，小聲對何強說：“把時間向前推半年。”
何強擠了一下眼睛，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