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抓小偷1(1 / 2)

兵總和省領導送我上任,昨晚才通知,隻有新班子成員知道,通知要求嚴加保密。從今天的情況看,老工人們“歡迎新廠長”的行動是有目的、有準備的。這可是一個下馬威啊,既是衝著兵總領導,也是衝著你我來的。上屆廠領導班子上任半年多就被鬧垮了,這說明什麼,說明裏麵怕是有人在組織,有目的的。這是一場硬仗!今天下午,204車間爆炸事故原因查出來了,高壓蒸汽管道老化,一年前204車間的檢修報告就交到了廠裏,半年內204車間又兩次提交檢修報告,因為沒有錢,廠裏一直拖著不辦。沙文榮作為常務副廠長,還主持了半年工作,他對這起事故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是這個責任歸到誰頭上好呢?這一夜,我親身感受到了停電、停水、停暖的滋味,蓋著兩床棉被蜷縮在被窩裏還是感到冷。這一夜,我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第二天,全體領導班子成員來到204車間現場辦公,研究爆損管道修複問題。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心裏都十分清楚,當務之急是要保住工廠唯一的一個飯碗。研究204車間修複方案時,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確定了搶修方案。可是一談到修複的經費時大家全都沉默了,修複204生產線最少也得二百萬,誰都知道廠裏現在最缺的就是錢。有人提出向兵總打報告要錢,多年來工廠遇到困難找上級解決,幾乎成了兵器行業的通病。兵總領導在找我談話時說過:職工吃企業的大鍋飯,企業吃國家的大鍋飯,這種狀況必須改變。所以昨天在兵總領導麵前我隻字沒提錢字。我說:“錢我想辦法張羅。”沙文榮問:“你有什麼辦法?”我沒有把籌錢的辦法說出來,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對下交底的,有必要保留一點上級的神秘感,多給大家一點信心、一點希望。研究完204車間搶修方案,我在常務副廠長沙文榮、總工程師範文新的陪同下,乘越野車對廠區進行了巡視。一路望去,233廠偌大的廠區一片衰敗蕭條,道路上的積雪沒人打掃,由於人來車往,所以肮髒不堪,成片空寂的車間廠房在寒風中垂首歎息,像一個個不甘倒下的巨人,努力支撐著不屈的身軀。我問:“工廠是什麼時候開始走下坡路的?”沙文榮說:“90年代初,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過程中,許多軍工企業開始改革,找市場,走軍民結合的路子。那時兩伊戰爭打得正熱,我們廠外貿軍品生產任務十分飽滿,改革比別人慢了半拍。後來趕上部隊大裁軍,軍品任務驟減,工廠一下子陷入了困境。233廠鼎盛時期四十多個車間,十幾條生產線,生產幾十種軍品,如今大多數車間都停產了。”我皺眉:“現在還有多少車間沒停產?”“沒停產的隻有204生產線,現在也完了。還有幾個車間處於半停產狀態……”沙文榮的話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得人喘不上來氣。越野車在209車間門前停下來。車間房頂上竟然長出幾棵小樹,迎風搖曳。昔日機器聲轟鳴的車間如今無聲無息,一片死寂。門窗支離破碎,窗子上的玻璃沒有一塊是完整的,窗下垃圾成堆,枯草高過窗台。淒涼場景讓人心寒。三人合力推開沉重的車間大門,車間內空空蕩蕩的,生產線和機器的影子蹤跡皆無。幾隻麻雀驚慌失措地穿過破碎的玻璃窗飛了出去。總工程師範文新憂心忡忡地介紹說:“當年209車間最忙的時候每天三班倒都忙不開。由於沒有軍品生產任務,幾年前車間就停產了。”我問:“以前的生產線和設備呢?”沙文榮回答說:“由於武器更新換代,生產線淘汰報廢了。”“生產線報廢了,設備在哪兒?”我問。範文新說:“開不出工資,把能賣的都賣了。”我說:“再窮也不能拆生產線啊!討飯還得有個破碗呢。”沙文榮說:“就那麼一點軍品任務,養不活這麼大的廠子。不賣設備這兩年廠裏吃什麼嘛?這就好比一個家,全家老小餓著肚子找你要吃的,你總不能看著全家挨餓吧?”這話也不無道理。我一言不發。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討論賣設備吃飯的是是非非。下午,在沙文榮的陪同下,到市裏有關部門進行拜訪。新廠長上任拜訪地方領導,是一條不成文的慣例,這不僅僅是禮節,也是為了爭取地方政府支持。我剛剛離開,辦公室走廊裏傳來的嘈雜聲,緊接著有人敲廠長辦公室的門,渾身還纏著紗布的王全貴開門出來。看見走廊內站著七八位頭戴棉帽的老人,是老工人上訪團的幾位代表,站在前麵的正是劉克平。“幾位老師傅有事嗎?”王全貴主動打招呼。劉克平說:“我們找霍廠長。”王全貴說:“霍廠長出去了。”老馮師傅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是不是又跟沙文榮出去喝酒了?”王全貴說:“有啥事,我先找個本記下來,待會向霍廠長轉達。”  劉克平陰沉著臉說:“我們找霍廠長,不找你。咱們走!”幾位老人轉身向外走。老工人們邊走邊說:“這屆領導班子裏又有沙文榮!新廠長和沙文榮是老戰友,他一來就和沙文榮這種人攪在一起,今後還能有個好……”“要我說啊,咱們就不應該放兵總領導走,讓他當場把沙文榮撤了再放他們走……”東北的冬季天黑得特別早,五點鍾天已經黑透了。王全貴感到餓了,來到招待所小食堂,盛了一碗粥剛喝了兩口,聽見我進來的腳步聲。“才吃飯?”我進來大聲武氣問,今天確實沒少喝酒。王全貴說:“老工人們今天又來找你了.....霍廠長,204車間搶修的二百萬落實了沒。”我說:“應該到賬了吧。”這時傳來手機鈴聲,我接了電話,臉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掛了電話,王全貴問:“怎麼了?”我說:“上訪總代表劉克平打來電話,說是有兩台車在我們廠西煤場偷煤。這兩輛車經常來偷煤,問我敢不敢管。”又說:“以前的煤我管不了,可這些煤,是我昨天讓人發來的,這些人膽子也太大了,趕緊給廠公安處打電話。”“開著車偷煤?這還是偷嗎?這分明是搶嘛!還問敢不敢管?”王全貴操起手機,立即給廠公安處值班室打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王全貴憤憤地放下電話,發火道:“廠公安處晚上居然沒有人值班!”我問:“廠公安處誰負責?”王全貴說:“劉處長退休了,現在是副處長董大鵬負責。”王全貴查了一下電話號碼,我撥通了董大鵬的手機:“董處長嗎?廠公安處晚上為什麼沒人值班?有兩輛車在我們西煤場偷煤,你們立即過去幾個人,把車扣下!人抓住!我和王主席馬上就到!”董大鵬和王老六等幾個社會上的朋友在一起喝酒,正在興頭上。接到我的電話董大鵬不敢怠慢,連連說:“是!是!我馬上就到。”董大鵬收起手機對王老六說:“新來的廠長找我有點急事。你們慢慢喝。”王老六說:“啥事啊這麼急,喝完過去不行嗎?”董大鵬一邊向外走一邊說:“不行,有急事。”董大鵬離開後,坐在董大鵬旁邊的皮二對王老六說:“我好像聽見電話裏說有人在西煤場偷煤。”王老六想了想說:“八成是馬二杆子他們,我把磚廠包給他,這小子什麼都敢幹。”起風了,大風刮起地上的積雪撲麵而來,我和王全貴從招待所出來,上了越野車,趕往西煤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