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隨你們的便!”王全貴摔門而去,把林媛一個人丟在辦公室。王全貴在廠裏轉了一圈,回到了辦公室。讓王全貴生氣的是:好幾十萬的設備說賣就賣了,跟沒事似的。他賣點廢銅屑又怎麼了?剛剛才說了要查別人,現在好,倒叫惡人先告狀!這時門開了,我走進辦公室,林媛跟在後麵。王全貴抬頭看了一眼,坐著沒動。我走到辦公桌前:“王全貴我問你,你是不是賣了一噸多銅屑,把錢私分了?”王全貴幹脆利落地回答:“賣了!”“是你說的,把錢私分了,買酒喝了,能怎麼樣?”王全貴回答:“是我說的!我還說廠裏能賣設備,賣原材料,我隻不過賣點廢銅屑,怎麼了?人家把廠裏的發電機組賣了,你都不處理,我賣點廢銅渣算個屁事!”“王全貴你……”我原本以為王全貴會服軟認錯,沒想到他竟然會理直氣壯地當麵頂撞。王全貴滿不在乎地說:“一個月前我還私自賣了一卡車廢鋼呢,放在一起處理好了。但是在處理之前,你得先把魏長平拿下。”這時,辦公室門猛地開了,一群工人擁了進來。大家顯然已經站在門口多時了,進屋便七嘴八舌地嚷道:“廠長,你不能處理王主席!”“我們主席是好人!”擠在前麵的王班長說:“霍廠長、霍廠長,廢銅是我賣的,你不能處分我們王主席。”我從椅子上站起來:“不管是誰賣的,就憑他對這件事的態度處分不能免!你賣的連你一起處分!”王全貴說:“廢銅是我讓他賣的,和別人無關!”趙班長擠上前來:“我來說。霍廠長、霍廠長,事情是這樣,我爸病重住院,交不起住院費,我找大夥借錢。我們廠都這個樣了,這時候誰家還有錢?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去找王主席,不對,他那會在當車間主任,王主任說他想辦法。後來主任給了我六千塊錢,再後來我才知道主任偷著把廠裏規定統一回收賣的廢銅賣給了廢品收購站,一共賣了五千多塊錢,自己又添了一千多元塞給我。你不能處理以前的王主任,現在的王主席!”我沒想到是這回事,問:“職工有困難為什麼不找工會,不找廠領導?”趙班長說:“我找過廠工會,工會說困難職工救濟金早就用完了。我到廠會計室借錢,林總會計師說,各車間、各部門要自己想辦法克服困難,不要遇到困難就找領導。”王全貴激動說:“你知道大趙的父親是誰嗎?他是我們廠的老勞模,前些日子趙師傅到煤場抓偷煤的受了風寒,夜裏值班護廠,病倒了……沒錢住院!”我被王全貴問得啞口無言。那天晚上煤場外麵劉克平、老趙頭、老馮頭幾位老人帽子上和胡須上結著霜花的形象浮現在眼前……工人們嚷著:“霍廠長,霍廠長,不能處理我們主任,不能處理……”林媛低下頭說:“廠長,這事怪我沒調查清楚。”我站著發愣。這些日子我和沙文榮一直在忙成立民品車間的事。和平年代軍工企業的軍品產量還不足生產能力的百分之二十,軍工企業要想生存得好,必須有民品項目支撐,利用軍品生產能力和技術生產民品,實踐表明“軍民結合,以民養軍”是一條成功的路子,也是國際上的通行做法。沙文榮在市裏人熟,我讓沙文榮開車帶我到市裏走一走,爭取利用國家對老企業的技術改造貸款,上民品項目,然後成立民品公司。民品項目今後將是233廠的半壁江山,其重要性無須多言。沙文榮說:“上民品車間項目得疏通各方麵的關係,喝酒傷身,我這酒精肝應該算工傷才對。”我哈哈大笑,說:“我這個人就好喝酒,喝公家酒,也喝私人酒,朋友的酒喝,工作的酒也喝,好人請我喝酒我去,壞人請我喝酒我照樣去,沒人請,我自己喝。我跟你說,酒是個好東西,喝到肚裏先是化學作用,後來是生理作用,最後上升為精神作用。三杯酒下肚話就好說了,好話壞話都能說,都說喝酒亂了神、亂了性、亂了方寸,我怎麼沒亂?別人亂我不亂,嘿嘿。”沙文榮說:“昨天請你喝酒你都不來。”“昨兒我真的有事。”“你呀!就別騙我了,我知道是王全貴不來,你也就借故不來了。這小子在你麵前肯定沒少說我壞話。”我問:“你和王全貴到底是怎麼了?”“說來話長,高中畢業那年我參軍走了,他沒走成。他說是我搶占了他的名額,從那以後他總和我作對,好多年了……”我說:“聽說,你倆小時候就愛在一起抬杠......你們過去的是是非非我不想問,找個時間把話說開。兄弟就是兄弟,我知道你是個重情義的人。前段時間,你在建行找的貸款,好不容易把這個月工資發下去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謝謝你!”“我們倆還用得著說謝嗎?你是船老大,隻要你不把我扔到河裏,我就跟著你劃船。”“我幹嗎要把兄弟扔到河裏?以前的事我不想問,不過今後你真得注意點。你是不是有個表弟叫王老六?還是六合公司的老板。”沙文榮解釋說:“不是親表弟。”我說:“我不管你和他是什麼關係,隻是希望你少和他攪和在一起,我聽說這個人不地道。你把屁股擦幹淨,咱哥倆好好幹!我就不信救不活233廠!”233廠已經病入膏肓,救命如救火,來不得半點耽誤和遲疑,隻有迅速整合各方力量,因勢利導化解危機,抓住機遇求生存,233廠才可能走出困境。傍晚的時候,天空下起了小雨。這是今年的第一場春雨,雨量不大,但雨絲很纏綿細密。不長時間,食堂門前就積起了一窪明亮。王全貴坐在食堂裏一邊吃晚飯,一邊望著窗外纏綿的春雨發愣。今天他到總會計師林媛那裏核查清欠報表,發現賣發電機的錢沒有上賬。問其原因,林媛說是我讓把這筆錢先掛賬,以後再做處理。王全貴疑惑重重,他覺得這裏麵一定有問題。每次提起這件事,我總是堅持過去的問題不宜深究。如今這筆錢哪兒去了?我這幾天忙得腳打後腦勺,不是去市裏開會,就是跑民品項目,一時抓不到他的影。王全貴無奈,隻好決定晚上見到我再說。我頭上頂著衣服,跳躍著衝進食堂。看見桌上擺的饅頭、炒菜,坐下就吃。王全貴盛了一碗湯放在了他的麵前。我也不客氣,端起碗就喝。我喝了一口湯說:“今天我在廠裏走了走,給人的印象是髒、亂、差。小時候,我在外婆家。外婆家並不富裕,可是院子裏從來都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外婆常說一句話,窮家勤掃地,貧女常梳頭,人窮誌不窮,才能有出息。這句話從小就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裏。明天我想組織一次全廠大掃除。工廠雖窮,但精神不能倒!”王全貴說:“這個意見好。”這時林媛披著雨衣進來說:“廠長,這兩天退休老工人們又聚在一起商量,準備去北京集體上訪。”我問:“這月的工資不是按時發了嗎?”
第四百五十一章 發工資4(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