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過薑湯說：“小楊，謝謝你。”楊梨癟癟嘴：“說得你好像多老一樣。”我有些啞然，的確，我隻比她打七八歲。看著我喝著薑湯，楊梨關愛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我放下茶杯，楊梨才從沉迷中驚醒過來，看見搭在椅子上的濕衣服，抓起衣服，沒等我反應過來，楊梨已奔出房門，消失在夜色中。我端著薑湯，看著放在茶幾上的保溫壺，心中充滿感激之情。忽然想起什麼，在牆壁上用拳頭捶了三下。不一會兒，王全貴披著大衣走了進來。王全貴提了提鼻子：“怎麼有一股薑湯味？”我說：“鼻子真靈！保溫壺裏還有一碗薑湯，你趕快喝了，驅驅寒氣。”王全貴走過去，打開保溫壺，倒了一杯薑湯，喝了一口，讚歎味道不錯。然後問：“誰送來的？”“你就喝吧，管誰送的幹什麼？”“那不行，我得問清楚了，算起來咱們倆都是廠領導，待遇卻不一樣，憑什麼招待所隻給你送薑湯，不給我送？”我問：“喝一杯薑湯身上暖和多了吧？”“別打岔，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什麼事你都要問個清楚，這就是你王全貴煩人的地方。”“我喜歡清清楚楚做人。”“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友，這就是沒人給你送薑湯的原因。”王全貴說：“誰敢說我沒有朋友，不是你叫我過來喝薑湯嗎？”我說：“真正朋友是要講點私情的，比如包容朋友的一些缺點……”王全貴把最後一點薑湯倒進嘴裏，掏出兩張火車票放在茶幾上：“我們上訪變下訪，還是很有成果的。老趙師傅說他們明天不去北京上訪了。”我說：“老工人們是講理的，隻要我們真心實意地為他們著想，他們就不會鬧事。老工人們生活真的很困難，工作了一輩子，退休金還不如剛剛工作的新工人多，就這點錢還不能按時發，作為廠領導，我們心裏應該感到愧疚！”王全貴說：“是啊！我們的老工人幹了一輩子，還住在漏雨的房子裏。剛才我已經承諾下去了，下次下雨宿舍再漏雨，我這個公會主席就不幹了！從明天開始，我帶人維修宿舍！”說完忽然陷入了沉思。我知道一個實質性的問題擺在了王全貴的麵前：“錢！”維修宿舍需要錢，而且是個不小的數額。錢從哪來？楊梨回到家，把我的衣服泡在了臉盆內。楊梨洗衣過程異常的緩慢。衣領、袖口、前襟，每一處都洗得很仔細。早晨起床時，我打來一盆冷水，用力洗了一把臉，感覺頭腦清醒了許多，不像剛起床時那麼痛了。今天是周日，我決定在全廠範圍內來一次義務大掃除。我來到辦公室，剛在椅子上坐下，沙文榮走了進來，見我臉色不對，問：“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昨晚淋病了？”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額頭，“好像有點發燒，趕快到醫院看看吧。”我輕描淡寫說：“沒事。我又不是千金小姐。全廠大掃除的事布置下去了嗎？”沙文榮說：“已經讓辦公室主任小陳通知下去了，今天全體機關人員、學校都參加大掃除。”我問：“這段時間民品項目進行得怎麼樣了？”沙文榮說：“項目批下來了，市場調查反饋情況也很好，我們廠設備能力也沒問題，現在就是缺錢啊！我想通過合資的辦法來解決資金問題。”“這個思路不錯！”我站起來，忽然身子搖晃了一下。沙文榮急忙扶住：“不行！我看你是病了。走，我陪你去醫院！”我擺手。沙文榮說：“那我打電話叫醫生過來。”我說：“別虛張聲勢好不好？一會兒就好了。”這時辦公室主任小陳推門闖了進來說：“霍廠長、沙廠長，不好了！廠裏那幫退休老頭又來了！”沙文榮吃了一驚，問：“星期天一大早他們來幹啥？”陳主任說：“好像又要上訪鬧事，有三四百人。”我說：“我們去看看。”兩個人走出辦公樓，看見門口聚集著幾百名離退休老工人。劉克平站在最前麵，手裏拿著一把鐵鍬。再往後看，每個老工人的手裏都拿著掃除工具。站在劉克平旁邊的老馮師傅大聲說：“霍廠長，我們也來參加大掃除！”許多老工人舉起手裏的工具。我十分感動，說：“謝謝大家參加全廠大掃除義務勞動！有各位老師傅的大力支持，我相信咱們233廠一定會有一個新的麵貌！”劉克平沒有說話。他還一直沒有從昨晚的那場心靈的震撼中走出來，他用異樣的目光注視著我。我走下台階，和老工人一起向廠區走去。劉克平緊緊跟在後麵。路上，我把維修職工宿舍的事和沙文榮說了，沙文榮沉吟了一會兒說：“我想想辦法吧。”233廠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掃除活動。廠區內，到處都是工人們忙碌的身影。劉克平和幾十名退休老工人在清除車間外麵的雜草，有的用鐵鍬鏟，有的用手薅。工人們在清除路邊的垃圾，有的掃，有的撿，有的鏟，有的往車裏裝，有的用車拉。分工不同，但是都很起勁。楊梨帶領一群學生也在勞動。她站在高高的窗台上，一手扶著窗框，一手在擦玻璃。她的一頭秀發被紮成了長長的馬尾，顯得神采飛揚的。有一綹調皮地從她的鬢角滑落下來，她伸出手，將它們掩在了耳後。白皙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她用手抹了一把，青春洋溢的臉頰上登時盛開了一朵美麗的黑牡丹。王全貴組織車間工人們徹底清理車間，用鐵鏟清除地麵上的汙垢。車間內材料擺放整齊，機床擦拭得油光可鑒。沙文榮為這前所未有的熱烈的勞動場麵激動著，想起我讓他想辦法修房子的事，沙文榮給王老六打電話，叫準備一張五十萬元的支票，說是急用。
第四百五十四章 新風1（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