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波瀾壯闊,氣勢磅礴,素有“天塹”之稱。鬥轉星移,曆史的車輪滾到了公元1949年初,是時,中國人民解放軍於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略決戰後直逼長江北岸。而此時的蔣家王朝處於風雨飄搖之中。為扶大廈之將傾,國民黨一麵要求與中共“和談”,一麵加緊布防長江,企圖在美國的幫助下,阻止解放軍過江,使其保持江南半壁,使中國重走南北朝的老路。然而,曆史會重演嗎?
武漢長江大橋
回答肯定是不會的!因為,此時的中共統帥,已不是三國的曹操、前秦的苻堅了,此時的人民解放軍也已不是曹軍和前秦之軍了。
兩組令人振奮的數字
第一組數字是反映國民黨的。
從1946年7月至1949年1月,國民黨軍損失的兵力總計達495萬人,殘存的正規軍僅有71個軍227個師115萬人,加上特種兵、機關、學校和地方部隊,總兵力雖然還有204萬人,但能用於作戰的部隊隻有146萬人。這些部隊,除白崇禧、胡宗南和馬步芳的部分部隊尚未受人民解放軍的重大打擊,其餘大多是新組建的,或是被殲甚至多次被殲後又拚湊補充起來的,士氣低落,戰鬥力很弱。他們分散在西起新疆、東至台灣的漫長戰線上,已無法在戰略上組成有效的防禦。
在經濟上,蔣介石集團麵臨總崩潰的絕境。1948年輕、重工業比抗戰前分別減少30%與70%,農村土地荒蕪麵積占耕地麵積的近40%。財源枯竭,物價飛漲,財政赤字高達900萬億元,而財政收入僅及其支出的5%左右。特別是蔣介石下令將國庫所存的黃金、銀元、美鈔全部運台,不久前取代“法幣”發行的“金圓券”急劇貶值,加速了金融崩潰。民族工商業紛紛倒閉,農村經濟破產,國統區廣大人民陷於失業、貧困、饑餓的深淵。
另一組數字是表明共產黨的。
炮兵部隊通過前門大街
人民解放軍迅速發展壯大。經過兩年半的作戰,至1949年1月,總兵力已由解放戰爭初期的127萬人增加到358萬人,其中野戰軍已增加到188個師(旅)218萬人。人民解放軍不僅擁有強大的炮兵,而且有了一定規模的鐵道、工程、裝甲、通信等兵種。大兵團作戰的經驗更加豐富,士氣更為旺盛。無論在數量上還是在質量上,較之國民黨軍都占有絕對優勢。
同樣還在經濟上,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解放區則是一片興旺景象。三大戰役結束後,解放了的東北、華北和長江中下遊以北廣大地區,已連成一片,總麵積達261萬平方公裏,占全國總麵積的27%;總人口約2億,占全國總人口的42%。經過清匪反霸和土地改革運動的解放區,人民生產、支前的積極性空前高漲,工農業生產迅速恢複和發展,交通運輸日益暢通,財政經濟有了增長,社會秩序安定,市場貿易活躍。分得土地的廣大農民群眾熱情地支援前線,參軍參戰,保衛勝利果實。
蔣介石第三次下野是自願還是被“逼宮”
鑒於國民黨軍主力損失殆盡,大半江山丟失,眼看南京風雨飄搖,蔣介石焦頭爛額,心灰意懶,國民黨內各派及數個省份要求蔣介石下野。
這可能是蔣介石第三次下野了。
第一次下野是1927年8月12日。
1926年蔣介石與夫人陳潔如
第二次是1930年12月15日。
此時的蔣介石回天乏術,但又不想就這麼下台,同時,曆來支持他的美國,此時對他也失去了耐心和興趣。何去何從?蔣介石心裏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也如一團亂麻越理越亂。
早在1948年10月23日,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就向美國國務卿馬歇爾提出建議:“勸告蔣委員長退休,讓位給李宗仁或者國民黨內其他較有前途的政治領袖。”
年底,華盛頓方麵通過各種渠道向國民政府駐美大使顧維均透露,白宮方麵“與對外政策有關的人士”認為“委員長”應該讓位於別人,隻要他在一天,美國便不會為中國做什麼事。美國國務院也一再放出風聲,隻要蔣在位,不可能指望美國增加援助。
為了搞清美國的意圖,蔣介石除了派宋美齡赴美外,又派他的新聞局長董顯光到美國,並派張群會見司徒雷登。司徒雷登明裏暗示希望蔣下台。
“戡亂失敗”,“美援”又無望,戰略決戰又要災難臨頭。蔣經國在《風雨中的寧靜》中描寫當時的情景說:“在戰場上的軍心渙散,損兵折將;在政壇上的動搖怕死,變節投降;在經濟上的物資匱乏,金融紊亂,真是敗象之征,江河潰決”。
蔣介石身陷絕境,李宗仁、白崇禧為首的桂係利用這一有利時機,大造逼蔣“下野謀和”的輿論。
12月24日,華中“剿總”總司令白崇禧致電蔣介石,要求停止國共間的軍事行動,邀請美、英、蘇三國共同斡旋和平,“迅作對內對外和談部署,爭取時間。”蔣介石不予理睬。
12月30日,白崇禧再致電蔣介石,重申“和談”主張。
李宗仁亦隨即提出其“和談”主張:
(一)蔣總統下野;
(二)釋放政治犯;
(三)言論集會自由;
(四)兩軍各自撤退30裏;
(五)劃上海為自由市,政府撤退駐軍;並任命各黨派人士組成上海市聯合政府;政府與共產黨代表在上海舉行和談。
與此同時,國民黨河南省政府主席張軫、湖南省政府主席兼長沙綏靖公署主任程潛及湘、鄂、豫、桂四省參議會通過致蔣介石電,警告說:“如戰禍繼續蔓延,不立謀改弦更張之道,則國將不國,民將不民”,要蔣“循政治解決之常軌,尋取途徑,恢複和談。”
就在這前兩天,即12月28日,南京,蔣介石總統府。
張治中、張群、吳忠信3人麵帶難色,望著背手而立的蔣介石。
蔣介石火氣很大:“白崇禧是在‘逼宮’,他是和李宗仁串通好的。禮卿(吳忠信字),白崇禧在武漢說些什麼?”
吳忠信欲言又止。
蔣介石緩和了一下語氣:“說嘛,讓大家都聽聽。”
吳忠信戰戰兢兢地說:“他說,非蔣下野不能‘和談’,蔣應該讓別人來談‘和’。”
蔣介石轉過身,心中的火氣又冒出來了:“你們聽聽,這不是‘逼宮’,又是什麼?”
張治中坐在一旁,他見慣了蔣介石發火的場麵,對此既不感到驚訝,也不感到緊張,用他特有的平靜勸蔣介石說:“總統,白崇禧是不是‘逼宮’,我不敢說,但這件事副總統並不知道。白是將電報拍給我和嶽軍(張群字)的,李副總統沒有見到。”張治中說完,把目光轉向張群。張群點點頭。
蔣介石並沒有由此消除對李宗仁的惱恨,他在李宗仁競選副總統時,就萌生過幹掉李的念頭。當他從收音機裏聽到李宗仁當選為副總統的消息,竟在盛怒之下,一腳把收音機踢翻,並說:“要不是行憲時期,簡直可以槍斃李宗仁。”
不過,蔣介石這個人城府很深,他在私下裏對人采取無情打擊,但在表麵上卻仍裝出一副寬厚的樣子。他對張治中說:“我想德鄰(李宗仁字)不該如此著急,前幾天我已讓禮卿告訴他,我不想幹了,讓他出山,讓他來應付眼前的局麵。”
“今天的局麵,都是他們搞的鬼。”蔣介石覺得最近半年,讓他不高興的事一件接著一件發生:戰場上損兵折將,外交上失去美國的支持,現在內部又麵臨著一場危機,這一切把他逼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12月31日夜,南京黃埔路,總統官邸內張燈結彩,一輛輛高級轎車駛入。與西柏坡相比,這裏的新年氣氛要濃烈得多,但是人們的臉上卻並沒有流露出新年的快樂。沒有歡聲,也沒有笑語。
晚7時,副總統李宗仁,行政院長孫科,立法院長童冠賢,監察院長於右任,以及國民黨中央常委張群、張治中、邵力子、陳立夫、穀正綱、張道藩等40多人應邀來到了宮邸。他們是來參加蔣介石舉行的除夕便餐。
蔣介石在發表講話
便餐很豐盛,但誰也沒有胃口下咽。飯後,蔣介石向大家發表講話,他的語調很低沉。蔣說:“現在局麵嚴重,黨內有人主張和談,我對於這樣一個重大問題,不能不有所表示。現在擬好一篇文告,準備在元旦發表。現在,請嶽軍先生朗誦一遍,征求大家的意見。”
蔣介石在文告中說:“處此國家危機,我唯有對我的領導無方引咎自責,有負國民付托之重,實不勝其慚惶悚栗。”
又道:“隻要和議無害於國家的獨立完整,而有助於人民的休養生息,隻要神聖的憲法不由我而違反,民主憲政不因此而遭破壞,中華民國的國體能夠確保,中華民國的法統不致中斷,軍隊有確實的保障,人民能夠維持自由生活方式與目前最低生活水準,則我個人無複他求。中正畢生革命,隻知為國效忠,為民服務,實行三民主義,從而履行一革命者之神聖任務。和平果能實現,則個人的進退出處,決不縈懷,而一唯國民的公意是從。”
兩千多字的文告,張群一口氣讀完。接下來全場一片沉靜。
蔣介石問坐在右邊的李宗仁:“你對這篇文告有什麼意見?”
李宗仁沒料到蔣介石有此一問,匆忙地回答了一句:“我與總統並無不同意見。”
這時,穀正綱、穀正鼎、張道藩先後發言。他們不同意蔣介石下野,反對發表這個文告。穀說:“總統不能有下野謀和的意向,否則會對人心士氣發生重大影響。”
他的話剛一落音,就有人發表相反的意見。這些人要求蔣介石早日下野。兩派立即展開了爭論。見雙方爭論不休,蔣介石憋了數天的怒火終於衝天而出。他大聲罵道:“我並不要離開,隻是你們黨員要我辭退;娘希匹,我之願下野,不是因為共產黨,而是因為本黨中的某一派係。”
蔣氣得兩隻眼珠子都瞪了出來,他原期望在他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之後,他的嫡係、他的心腹,乃至黨內的其他人士會挽留他,以便幫助他渡過一場危機,給國內和美國人造成一種“不是他蔣介石不願引退,而是他的部下、黨內的同誌們不讓他下台”的印象。
但是蔣介石失望了。白崇禧在武漢逼他,張軫在河南也通電要他下野,他鞭長莫及。現在竟有人當著他的麵叫他下野,他豈能容忍。蔣介石惱怒地對張群叫道:“有關我下野的一句話,必須列入文告!”說罷,憤然離席而去,留下40位大員麵麵相覷。
第二天,蔣介石的新年文告發表了。這一天,蔣在總統府“團拜會”儀式結束後,將李宗仁邀到一間休息室。蔣對李說:“就當前局勢來說,我當然不能再幹下去了。但是,在我走開之前,必須有所布置,否則你就不容易接手,請你告訴健生(白崇禧字)也要明白這個道理,製止湖北、河南兩省參議會,不要再發表通電,以免動搖人心。”
至此,蔣介石終於認識到,一方麵,他如不下野,國民黨內許多人不答應;另一方麵,共產黨又要大軍壓境。在內外交困的情況下,與其在台上度日如年,倒不如退居幕後,以黨領政。
1月4日,蔣介石將一切下野後的事都安置妥當,禦駕親征傅厚崗,當麵拜訪李宗仁,請李宗仁出來維持局麵,以便自己“引退”。
李宗仁聽說蔣介石到了,趕忙出去迎接。對於蔣的親臨,李甚感不安,過去總是蔣“召見”李,現在蔣移樽就教,似乎對李來說並非是一個好的兆頭。
兩人略微寒暄了幾句後,蔣就直接把話題引到他的“引退”上麵來。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展開了舌戰。
蔣介石:“你看現在這局麵怎麼辦?”
李宗仁:“我以前就向總統建議過,武漢和徐州應劃為一個單位,統一指揮。今日挫敗原因雖多,而最大的毛病出在指揮不統一之上。”
蔣介石:“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了。徐蚌失敗後,匪軍立刻就要到江北,你看怎麼辦?”
李宗仁:“我們現在樣樣都站在下風,但是也隻有和共產黨周旋到底,走一步算一步!”
蔣介石搖搖頭說:“這樣下去不是事!我看我退休,由你頂起這局麵,和共產黨講和!”
李宗仁:“你尚且不能講和,那我更不行了!”
蔣介石:“你擔起這局麵,馬上就不同了。”
李宗仁:“我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蔣介石:“我看你還是出來,你這姿態一出,共軍的進攻可能緩和一下。”蔣此話道出了他的動機,原來他讓李宗仁出來,隻是要他作為一張緩和共軍進攻的擋箭牌。
李宗仁:“總統,這局麵你如支持不了,我就更支持不了。無論如何,我是不能承擔此事的。”
蔣介石:“我支持你。你出來之後,共產黨至少不會逼得我們這樣緊。”
李堅持不答應,這一天的談話沒有結果。
過了幾天,蔣介石又找李宗仁談話。
蔣介石:“我以前勸你不要競選副總統,你一定要競選。現在我不幹了,按憲法程序,便是你繼任。你既是副總統,不幹也得幹。”
李宗仁:“按憲法,我是無法推辭,但是現在的局麵,你尚且幹不了,我如何能頂得起?!”
“共產黨絕不和我講和。”蔣介石說:“你出來,最低限度可以變一變。”
李宗仁:“我出來,共產黨一定要我無條件投降!”
蔣鼓勵李說:“你談談看,我做你後盾!我做你後盾!”
李宗仁堅辭。
李宗仁之所以幾次三番沒有答應蔣介石,是因為他當時心中有幾點顧慮。第一,他不知道蔣的真實意圖,是完全撒手不幹,還是讓他臨時應付一下,若是後者,李宗仁當然不願幹下去,他不願充當蔣的替死鬼;第二,李宗仁得知蔣有放棄大陸,經營台灣的計劃,果真如此,他在大陸還有什麼前途;第三,麵對目前的爛攤子,李宗仁確實感到無法應付,現在和共產黨人和談,隻能是為再戰拖延一下時間,不可能得到“劃江而治”的目的。
1月6日,蔣介石總統府。
蔣介石疲憊地坐在椅子上。蔣經國走了進來。
“經國,光亭(杜聿明字)突圍有什麼消息?”蔣介石有氣無力地問。
“沒有消息。”蔣經國答。
蔣介石索性閉上眼睛,說:“凶多吉少,幾十萬大軍,兵家必爭之地徐州尚且守不住,何談突圍?”
蔣經國:“父親,照此下去,江北看來不保,退守長江能行嗎?”
蔣介石:“長江也難守住。”
蔣經國:“那整個大陸豈不落入共黨之手。”
蔣介石睜開眼睛,“不能輕易撒手,我們還有百十萬軍隊,就讓他們在大陸和共軍打好了。台灣,隻要有一些海、空軍足可以守住,要不了那麼多人。不過,如果李德鄰能同中共和談,拖到四五月份,長江汛期來臨,那時中共再想渡江就很困難了。”
蔣經國自從蘇聯回國,跟在這位總統父親身邊,著實學到了許多東西,但是他仍覺得不能理解這位父親。他已經在內戰中輸掉了幾百萬軍隊,現在即將下野成為一介草民,可卻能仍然對未來抱有希望。蔣經國忍不住問:“即使共軍幾個月不過江,長江就能守住嗎?”
蔣介石似乎來了精神,他站起身,邊踱著步邊說:“5月份之前共軍若不渡江,則受長江汛期的影響,勢必隻能等到10月份以後。而到那時,我們的長江防線就會很堅固了。同時,我們後方的幾個編練司令部還會提供100多萬新軍來加強江防。到那時,江南、江北,國共就要平分秋色了。”
“要是共軍立即渡江,長江防線不保,那我們是去台灣嗎?”蔣經國問。
聽到這話,蔣介石喜悅的眼神立即化作凶光,他拿起靠在壁爐旁的手杖,使勁地敲打著地麵,咬著假牙說:“到了台灣,我也要反攻大陸。”
正在父子二人談論未來的時候,張群走進來。“總統,新華社對新年文告發表了一篇評論,聽說是毛澤東寫的。”
蔣介石:“毛澤東的文章?什麼題目?”
張群猶豫,欲言又止。蔣經國見狀,伸手取過報紙,一眼瞥見5個大字,頓覺舌頭在嘴裏打轉。
蔣介石催促說:“說呀!”
婚後的蔣經國夫婦
張群說:“毛澤東文章的標題是:評戰犯求和。”
聽到“戰犯”二字,蔣介石覺得有一口氣憋到了心裏。好在他幾十年來,受過的打擊也不少,所以能將滿腹的氣惱藏於心底,表麵卻很平靜地說:“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經國,念念毛澤東的文章,聽聽他怎麼說。”
蔣經國念道:“為了保存中國反動勢力和美國在華侵略勢力,中國第一號戰爭罪犯國民黨匪幫首領蔣介石在今年元旦發表了一篇求和聲明。戰犯蔣介石宣稱:……”
念了一會兒,蔣經國抬頭看看蔣介石,沒見他有什麼反應,就又念道:“‘軍隊確實的保障’——這是買辦地主階級的命根子,雖然已被可惡的人民解放軍殲滅了幾百萬,但是現在還剩下一百幾十萬,務須‘保障’而且‘確實’。倘若‘保障’而不‘確實’,買辦地主階級就沒有了本錢,‘法統’還是要‘中斷’,國民黨匪幫還是要滅亡,一切大中小戰犯還是要被捉拿治罪。”
毛澤東逐一批駁了蔣介石元旦文告中的論點。最後,毛澤東在文中說:“我們早就說過,蔣介石已經失了靈魂,隻是一具僵屍,什麼人也不相信他了。”
蔣介石表麵沒露聲色,但他心裏卻似打翻了五味瓶,不是個滋味。他對毛澤東的戲罵很是氣憤,默默地在心裏回罵著“娘希匹”。同時也為毛澤東在文章中,把他的想法一一說破而感到既欽佩又惱恨。
室內異常沉靜,也不知過了多久,蔣介石開口了,他對蔣經國說:“你同蘇聯人比較熟,能不能和他們聯係一下。”
蔣經國說:“父親為何此時要同蘇聯人打交道?”
蔣介石說:“美國人已經靠不住了,我想了解蘇聯人是什麼想法。”
蔣經國答道:“明天我就去找一下羅申。”
蔣介石又說:“叫禮卿過來,讓他給白崇禧發電報,就說我同意他的和談倡議。”
蔣介石度日如年,每天寢食難安。
1月9日,他得知杜聿明已大部被殲,更加心神不定。他在這天的日記中寫道:“杜聿明部今晨似已大半被匪消滅,聞尚有3萬人自陳官莊西南突圍,未知能否安全出險,憂念無已。我前之所以不能為他人強逼下野者,為此杜部待援,我責未盡耳。”
第二天下午,蔣介石召集孫科,張群、張治中等商討能否運用外交促進和談到來,蔣授意孫科令吳鐵城外長照會美、蘇、英、法四國,請他們施加影響。但是,因為美國希望早日見到蔣下台,對吳的建議婉言拒絕,蘇、英、法也仿效美國的態度。蔣介石的這一努力又告失敗。
1月14日,毛澤東發表了《關於時局的聲明》,在聲明中表明,毛澤東提出了和談的八項條件:“(一)懲辦戰爭罪犯;(二)廢除偽憲法;(三)廢除偽法統;(四)依據民主原則改編一切反動軍隊;(五)沒收官僚資本;(六)改革土地製度;(七)廢除賣國條約;(八)召開沒有反動分子參加的政治協商會議,成立民主聯合政府,接收南京國民黨反動政府及其所屬各級政府的一切權力。”
共產黨所列戰犯名單上,共有戰犯40多人,蔣介石排在頭號。蔣介石知道,他已經無法繼續把持總統之位。但是,他不見棺材不掉淚,隻要有一絲希望,他就會硬撐下去,決不願在別人的強求之下,不光彩地下台。
蔣介石的“下野會議”與傷別金陵
1月17日,李宗仁見蔣仍無明確公開下野之意,即派特使飛赴武漢,約白崇禧共同準備發起一次呼籲和平的運動,迫蔣下台。
要和談,蔣就必須下台,這一點蔣很清楚。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正是因為蔣希望出現一次和談的機會,以擺脫他的軍事困境,強化長江防線,實現“劃江而治”,所以他才最終決定下野。
1月19日,蔣於總統府召開“禦前會議”,孫科、張治中、張群、吳忠信、邵力子、吳鐵城、陳立夫等人參加。
這個“禦前會議”說得直白一點就是蔣介石的“下野會議”。
蔣介石在會上冷冷地說:“毛澤東對時局的聲明大家想必都看到了。他提出在八項條件下的和平談判,這些條件太苛刻了,我是決定下野了。現在有兩個方案請大家研究,一個是請李德鄰出來談判,談妥了再下野;另一個是我現在就下野,一切由李德鄰來主持。”
下野的蔣介石與幕僚們告別
眾人麵麵相覷,半晌無言。蔣一個個地問,當問到剛上任的行政院院長吳鐵城時,吳說:“此事關係重大,是否要召開中常委會討論一下?”
蔣原希望他們挽留他,最起碼也得說幾句寬慰的話,可現在他們竟以沉默來抵製。蔣感到怒火中燒,就把一肚子的氣發到吳鐵城身上,對吳憤然地說:“不必!什麼中常會!我如今不是被共產黨打倒的,而是被國民黨打倒的!我再也不願意進中央黨部大門了!”
陳立夫跟隨蔣很久,此時他眼淚汪汪地說:“總統……”
蔣介石不願意再聽他們說些沒用的話,猛然站起來,連聲說:“好極了!好極了!我決心采取第二方案,下野文告應該怎樣說,大家去研究,不過主要的意思要包含‘我既不能貫徹戡亂的主張,又何忍再為和平的障礙這一點。”說完,蔣就離開座位。
1月21日,蔣介石總統府。
上午10時許,百餘名國民黨黨、政、軍要人雲集蔣官邸,參加緊急會議。會場一片沉寂,空氣極為凝重。
蔣首先發言,他的語調很低沉,充滿了悲傷。他在對目前的局麵作了詳細分析之後,最後說:“在軍事、政治、財政、外交皆陷於絕境,人民所受痛苦亦已達頂點之時,我有意息兵言和,無奈中共一意孤行到底。在目前情況下我個人非引退不可,讓德鄰兄依法執行總統職權,與中共進行和談。我於5年內絕不幹預政治,但願從旁協助,希望各同誌同心合力支持德鄰,挽救黨國危機。”
蔣說話時,眾人中已有人黯然流淚,大有兔死狐悲之感。等蔣說完,穀正綱、陳慶雲、何浩若、洪蘭友、張道藩等竟失聲痛哭。
CC少壯分子、社會部長穀正綱,忽然起立忍淚疾呼:“總裁不應退休,應繼續領導,和共產黨作戰到底!”
蔣搖搖頭:“不可能了,我決心已下。”
說罷,蔣介石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擬好的文稿,對李宗仁說:“我今天就離開南京,你立刻就職視事。這裏是一項我替你擬好的文告,你來簽個字罷。”
在四周一片嗚咽聲之中,李宗仁沒有把文稿看完,就不假思索地在上麵簽上了名字。他哪曾想蔣介石在此時還對他留了一手,為他布好了一個陷阱。
大家見蔣下野已成定局,就將話題轉到今後的和談問題上。可蔣不願再聽這方麵的討論,沒有多久就起身宣布散會。
李宗仁忙起身,恭敬地問蔣:“總統今天什麼時候動身,我們到機場去送行。”
蔣說:“我下午還有要事要處理,起飛時間未定,你們不必送行!”說著,他已走向門外。
這時於右任忽然老態龍鍾地從人群走出,喊道:“總統!總統!”
“什麼事?蔣介石稍作停留。
於右任說:“為和談方便起見,可否請總統在離京之前,下個手令把張學良、楊虎城放出來?!”
蔣介石把手向後一擺說:“你找德鄰辦去!”說畢,快步走了。
拖著一大把胡須的70歲老人於右任,在眾人注視下,慢慢地走回。眾人見狀,黯然離開。
蔣介石從總統府出來,驅車來到中山陵,一步一步地爬上高高台階。蔣麵孔嚴肅地站在孫中山陵前,默默無語,心中萬分悲傷。
出來的路上,蔣對身邊的人說:“今天我們在軍事上雖然失敗,但是隻要我們知恥,發奮圖強,前途還是大有可為的,因為,我們還有長江以南廣大地區,比在黃埔時的基礎好得多。希望大家發揚革命精神,團結起來,一定可以轉敗為勝。”
告別中山陵,蔣驅車到明故宮機場,乘飛機去杭州。在飛機起飛後,蔣令駕駛員繞南京城上空盤旋一周。望著機翼下古老的石頭城,蔣似乎從“金陵春夢”中醒來。然而,此時已經太晚了,蔣介石已經沒有機會再回到南京。
蔣介石“隱退”後至少從三個方麵
繼續掌控大權
首先在人事安排上,蔣介石任命了大批心腹、親信執掌尚在國民黨控製下的東南、西南半壁江山的軍政大權。
陳誠
任命陳誠為台灣省主席兼台灣警備總司令;
蔣經國為國民黨台灣省黨部主任委員;
薛嶽為廣東省政府主席;
朱紹良為福州綏靖公署主任;
方天為江西省主席;
王陵基為四川省主席;
張群為重慶綏靖公署主任;
將京滬警備總司令部擴大為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以湯恩伯為總司令,使南京直接置於湯恩伯的控製之下。
其次在經濟方麵,派蔣經國“赴上海訪俞鴻鈞先生,希其將中央銀行現金移存台灣,以策安全。”蔣介石還麵見俞鴻鈞等。俞奉命將國庫價值5億美元之巨的黃金、白銀、外彙移存台灣;將中央、中國銀行存在美國的外彙化整為零,存入私人戶頭。
再次,在軍事方麵,“獨自研討津浦以及長江北岸之布防”,“決定將北平各軍,由空運撤至青島”,並定於1月13日“開始實施”,因遭傅作義拒絕而未能實現;還擬出一份利用“和談”爭取3至6個月時間,在江南重新編練200個師200萬人的計劃,以便卷土重來。此外,還在溪口設置了大功率電台和通信網,以便在“引退”後遙控指揮。
就在平津前線解放軍首長同傅作義正式簽訂《關於和平解決北平問題的協議》的這一天,即1949年1月21日,蔣介石先後“約宴”國民政府五院院長以及與國民黨中央常委“敘談”,“即席報告決心‘引退’,並出示同李副總統之聯名宣言。”稱“戰爭仍然未止,和平之目的不能達到。決定身先引退,以冀弭戰消兵,解人民倒懸以萬一。”
於是,在“行憲國大”當選總統剛滿9個月的蔣介石,就此“引退”了。
1949年1月22日,蔣介石回到他的家鄉浙江省奉化縣溪口鎮。
但他仍然牢牢地以國民黨總裁身份控製著黨政軍大權。他仍然在竭盡全力地與毛澤東進行在大陸上的最後較量。
毛澤東深情撰寫新年獻詞
1949年元旦就要到了,毛澤東想起了答應過新華社,要為他們寫一篇新年獻詞。
毛澤東從西柏坡村邊回到了辦公室。
毛澤東住的院子有兩間北房。裏間大約有16平方米,是毛澤東的臥室,裏麵放著一張雙人木板床,一個小沙發,一個茶幾,一個小衣櫃。相通的外間稍微大一些,約有20平方米,是毛澤東的辦公室,裏麵放著一套沙發,還有圓桌、茶幾和一張藤椅,牆上掛滿了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