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全身都痛。
已經不是具體什麼部位疼痛的問題了,那種疼痛似乎是從骨頭裏麵鑽出來,深深刻進了每一寸皮膚和肌肉。想要伸手去按住,卻發現沒有手存在的感覺。
不能看,不能聽,不能動,也不能想,除了快要讓人恨不得直接咬斷舌頭瘋狂一樣的劇痛,放眼望去,隻有一片黑暗。
純粹的黑,沒有任何光,就像是下一刻連“存在”都會消失,被吸進那片噩夢一樣的深沉裏。
“啊,好痛……太痛了,不行,我受不了……誰、誰來救救我……”
從幹澀的喉嚨裏勉強擠出聲音,卻發現已經嘶啞到聽不出在說什麼的地步。太過劇烈的疼痛仿佛下一刻身體就要被活活從內部絞碎,撕爛。什麼都沒有辦法再思考了,滿腦子除了“好痛”,和“讓我死掉吧”,任何念頭都不再有。
“不行了,救救我!好痛!好痛啊!”
自己究竟是誰,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問題都沒有機會去想,不停地發出野獸一般的嚎叫,眼淚混合著汗水打濕了臉龐,一直叫到聲嘶力竭的地步,卻連最起碼的挪動身體都做不到。
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事情?究竟做了什麼壞事要受到這樣生不如死的懲罰?
什麼都記不起來,什麼都沒有辦法再去想。
“救救我……”
連嚎叫的力氣都失去了,喉嚨裏發出嘶嘶的抽氣聲,聽起來卻像是垂死前的掙紮。
大概會就這麼死掉了吧,無聲無息,沒有任何人知道。
“你看,這就是不肯認輸的結果。早知道會這麼痛苦,當初就不會堅持什麼原則了吧。”
一個聲音溫柔地在耳邊低語,甚至還有一隻手放在了頭上,輕輕地撫摸。覺得這個聲音很耳熟,但已經沒有抬頭的力氣,隻能狼狽不堪地麵朝下倒在一灘不知什麼液體裏,全身不停地抽搐。
“很痛苦吧,很難受吧,隻要乖乖地說一句錯了,放棄那些沒有意義的東西,什麼都別想,把一切交給我就好。”
優美動聽的嗓音猶如催眠,讓人不知不覺就想跟著點頭。大概這個人說的是真的,太痛苦了,為什麼會這麼痛苦,明明沒有做過壞事卻要被這樣懲罰。已經受夠了,什麼都不想去管了,就這樣吧,閉上眼睛,一定就可以立刻解脫了。
“就是這樣,把手交給我,很快的,你就不會再痛苦了。”
被這麼一說,本來毫無知覺的手臂忽然就能動了,掙紮著抬起來,想要抓住那個聲音的主人。就是這樣,對,沒錯,把手遞出去就行了,很簡單的動作。不會再痛苦,不會再掙紮,更不會覺得難受,一切立刻就可以結束。
真的這麼想著,甚至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一瞬間身體的疼痛似乎都減輕了。
可是那隻手指伸到一半,就固執地停在那裏,一動不動,不管怎麼用力或者命令,它就是不動。
“怎麼了,還猶豫什麼?難道還想繼續這樣痛苦下去嗎?”
那個聲音誘哄著,不停地說著十分動聽的甜言蜜語,許下一個又一個的美妙承諾。
但那隻手就像是被凍結了一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僵硬在半空,任憑使出全身力氣就是不聽使喚。
“快一點,把手給我!”
原本美妙悅耳的聲音忽然變得粗暴又野蠻,心中一驚,本能地退縮了,那隻剛才死活都不願意動彈的手這一次動得卻很快,馬上放下,緊緊地藏在身體下麵,生怕被抓住。
啊,為什麼會這樣?
不行,不可以,絕對不能認輸。
被劇痛折磨得已經快要渙散的腦子裏,一個聲音堅定地說。
不可以聽那個人的話,不可以失去“自我”。已經堅持到這一步,絕對不能就這樣輕易認輸。
“把你的手給我!就這麼想死掉嗎!”
那個聲音幾乎是在咆哮,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身體的疼痛更加劇烈,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失去了。但最後還是勉強睜開了眼睛,看清了那個好像在拚命搖晃自己的家夥。
黑色長發,金色眼睛,收縮成一條細線的瞳孔。
原來是他。
“不要。”
低聲地吐出兩個字,意識終於被發狂的疼痛淹沒,掉入了無意識的深海。
再一次醒來,身體似乎在不斷劇烈地搖晃,全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周西西茫然地睜著眼睛,望向抖動的床幃,身體裏的疼痛好像已經消失了,可是卻有另一種疼痛尖銳又鮮明地盤橫在下腹的位置。一種像是被什麼東西吞噬掉的不快粘膩感從腳踝處傳來。周西西艱難地直起半個身體,有點渙散的視線慢慢地看下去,所見到的景象讓她頓時像觸電一樣瘋狂地扭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