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公主派人去打聽了辯機和尚的一切。
年輕的辯機在長安城大總持寺學法,他文才非凡,卻不入仕途,立誌求佛。在這個崇尚佛教的大唐國度,做和尚是一件很崇高的事情。辯機才智聰慧,文思敏捷,他精通佛學教義,年紀輕輕就成為著名道嶽法師的弟子。此時的他正在草廬間結舍,靜心鑽研佛理,而他所處的青山正好在高陽公主的封地上。
高陽公主暗暗欣喜,十六歲公主的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萌動。
她開始頻繁到這片封地上走動,每次都“不期而遇”地碰見他。
“和尚,你一個人住在這山間,難道不寂寞麼?”高陽問。
“我的周圍充滿生命的氣息,為什麼會感到寂寞呢?”辯機轉動佛珠,指著門前野花,“公主你看,我種了那麼多花兒,它們五顏六色,充滿靈氣,每天都對我笑臉相迎。”
“是啊,真羨慕你的心境,我卻做不到。我孤單生活在塵世,厭倦了那毫無生氣的金雕玉砌,這裏多好,沒有煩惱……”高陽深深吸著清新空氣,彎腰親吻著野花。
“萬事萬物皆是一個緣字,因果相生,因果相克。公主今日空虛是‘果’,全在於帝王富貴的‘因’,這是命中注定。”
“唉……”高陽歎了口氣,“我有榮華富貴,心中卻沒有愛,生活在這世間又有什麼意義?”高陽嗅著野花,轉頭問他:“辯機和尚,你的心中有愛麼?”
辯機沒有作聲。他似乎在看遠處的飛鳥,還有那淡淡的山巒。
“難道你們出家人都沒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嗎?”高陽對他的沉默表示不滿。
辯機仰起頭來:“公主此言差矣。我的心中當然有愛,那是一種對世間萬物的博愛,對生靈的憐憫感懷之愛。如果心中沒有愛,是不能普度眾生的。”
“你狡辯!”高陽故作嗔怒,含笑看著這個和尚,“怪不得聽說你思維敏捷,口才非凡。”
辯機微笑,指著遠處的飛鳥:“公主你看,那山巒上的飛鳥,不是一個個可愛的生靈嗎?它們每天都會來我的屋前休憩,圍繞著我飛舞,如果公主能像我這樣對它們充滿愛憐,那麼公主也會感到快樂充實的。”
高陽搖搖頭,摘下一片葉子,輕輕吹著:“我做不到的,我就像一片微不足道的葉子,襯托著帝王聯姻的光輝。我不愛那個男人,他的動作呆板,缺乏恬淡氣質,他沒有修長的身材,更沒有恬靜清朗的臉龐……”
辯機答道:“公主,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靈魂才是真諦,人身隻是個皮囊,外在的容貌更會隨歲月滄桑而老去。這世間沒有什麼美醜,如果心中充滿真愛,那麼萬物在你眼中都是美麗的。”
高陽抬起她高傲的頭,扭動身姿:“那你看我,美麗嗎?”
辯機一怔,轉過頭去:“公主還是請回吧,辯機要參禪了。”
任性的高陽公主並不罷休,她開始唱起柔和的歌曲,輕輕舞蹈。那甜美的聲音穿透辯機的耳膜,婀娜的身材在他身旁搖曳。微風吹來,春天的蝴蝶飛舞,一陣沁人的清香撲鼻,陽光和煦照耀,辯機的臉微微泛紅。
高陽得意地看著他:“你不是說世間沒有美醜嗎,為什麼還種這麼多美麗的野花?你不是說人身隻是個皮囊嗎,為什麼看見美麗的女子你還會臉紅?”
如同神話中的妖精迷惑西天取經的和尚,高陽展現著她的嬌麗,下意識觸碰這個聖徒男子,希望能發生點兒什麼。那是一種奇妙複雜的感覺:叛逆禮教的罪惡感,挑戰世俗的成就感,違背禁忌的興奮,還有對一個精神聖徒的欽佩與迷戀。
而年輕的辯機不敢再看,他努力平了平心跳,閉上眼睛,拈著佛珠,誦起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