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文官群體的矛盾升級到了白熱化,皇帝的憤怒無限放大。我想,朱厚照這個名字將作為一個昏君記錄在大明史上了吧。
可是,難道這能怪我嗎?我不過也是犧牲品罷了。
縱觀曆史千年,存天理、滅人欲的思想在大明一朝被嚴格執行,它扼殺了人內心深處最活躍的靈性,封鎖了整體國民的創造力和想象力,尤其是我,作為一個皇帝,任何富有創意的想法都被人們認為是大逆不道,最終導致了我荒唐的反抗。
大明臣子們的思想永遠被禁錮在他們苦讀一輩子的四書五經當中,這種可怕的執著根植在每個人心中,他們秉承著“聖人天理”,與人的天性、欲望對立,也與君王處於對立,他們要求君王像個木頭牌似的端坐明堂之上,永遠保持威嚴,充滿神秘感,而君王則常常不能忍受這種束縛,試圖衝破禮教所製定的枯燥的框架。
為什麼世界會發展成這樣?
我的父親、祖父乃至曾祖父,他們身為帝王,或多或少都抵抗過這種倫理綱常。然而,大明的朝臣們實在太固執,太執拗了,中華曆史千年,我朝出了最多的強臣、拗臣,他們嚴格執行聖人之道,用理智壓抑感情,尤其在對待皇帝的作風問題上,一個個前仆後繼地抗議,甚至以死明誌,這種群體性的衛道士般狂熱心理讓人不寒而栗。
皇帝是一個人,群臣是上百人。我朱厚照的一生,都在與群臣作對,與長輩們反抗,每一次“叛逆”成功之後,每一次“離家出走”勝利後,我都陷入更大的困惑迷茫中——這種生活方式究竟有什麼價值?
我的一生,其實短暫,在大明曆史上掀起的波瀾,也不過如長江中小小的浪花,瞬間就被淹沒。
我這一生,有很多夢想,很多創意,也製造了很多樂趣。我想當將軍,想征戰沙場,想做個業餘音樂家,想當馴獸師,想做雜貨店老板——唯獨,我不想當這個皇帝……
【史書記載】
《明史·武宗本紀》:性聰穎,好騎射。
《明史·武宗本紀》:十二年秋己酉,至居庸關,巡關禦史張欽閉關拒命,乃還。丙寅,夜微服出德勝門,如居庸關。自稱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丁未,親督諸軍禦之,戰五日。
《明武宗實錄》:充擴天理,遏絕人欲,深居九重,恭默思道。
【心理分析】
朱厚照,如果剝去他華麗的帝王外衣,從人性的角度來看,那麼他就是一個叛逆的少年。百依百順的成長環境,教條填鴨式的教學,這二者的結合在朱厚照成長過程中留下深深烙印,他一次次試圖抗爭,一次次要做真正的自己,但是——他是皇帝,龐大的文官群體、數不清的長輩們橫亙在他麵前,阻止這個“玩物喪誌”的少年繼續下去。他的許多令人匪夷所思的行為,不過是表達一個少年對成年人的抵抗罷了。
是大明的體製造就了這樣一個人,還是這樣一個人改變了大明社會?正德皇帝的玩世不恭給了大明第一次嘲笑之後,接著又出現了長年修道的嘉靖皇帝、數十年不上朝的萬曆皇帝、樂於做木匠而荒廢朝政的天啟皇帝——他們的出現,其實是曆史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