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解放後,龍飛帶著南雲找到了組織,當他帶領解放軍戰士來到紫金山的白敬齋的巢穴時,那片小白樓已經成為一片廢墟。
梅花黨、白薇、白敬齋以及那幅梅花圖已無影無蹤。
解放後,龍飛和南雲都分配到北京公安部工作,南雲進入一所公安學校學習,兩年期滿後仍然回到反間諜小組工作。
這個期間龍飛先後到遼寧省公安廳、福建省公安廳掛職鍛煉,擔任過派出所所長、公安分局局長、市公安局偵察處長等職。
一九五六年春天,由當時的公安部首長作媒,龍飛和南雲結婚了。
結婚的晚宴,樸素而熱鬧。龍飛多喝了幾杯白酒,臉上紅撲撲的。南雲比龍飛酒量大,她替龍飛多喝了幾杯,她喝酒後全身出汗,酒順著汗孔流走了。
洞房也鬧個不可開交。大個子肖克非要龍飛和南雲表演叼蘋果的遊戲。
南雲穿著一件淡粉色長衫,臉紅得像熟透了的紅蘋果,兩口笑渦更深了。她扯住肖克說:\"大肖,你別胡鬧!要不然你結婚的時候,我可要你的好看!……\"
肖克又粗又濃的眉毛往上一揚,嗬嗬笑道:\"我這輩子打光棍了,我哪裏有龍飛有運氣,我睡覺時呼嚕打得山響,放屁如雷,還不給人家女孩轟跑了,這輩子蘋果是叼不上了!\"
房頂上拴了一條細線,線端拴著一個又紅又大的蘋果。大家叫龍飛、南雲各站一側。
肖克叫道:\"叼蘋果開始!這可是煙台大蘋果,是我特意上早市買的。\"
龍飛和南雲分別衝上前,兩個人的臉貼在一起,各咬了一口蘋果。
大家哄堂大笑。
喜宴散盡,已是深夜1時多了,龍飛拉好窗簾,深情地望著南雲。
南雲嫣然一笑,\"為你喝了那麼多酒,出了那麼多的汗,身上癢死了,我去洗個澡。\"
龍飛說:\"不用去浴室了,我做水,我來幫你洗……\"
南雲聽了,臉羞得通紅,默不作聲地點點頭。
龍飛做了一壺開水,端來大木盆,把一壺開水倒在盆裏,又提來半桶涼水,對好,然後把門鎖好。
南雲就像一個害羞的小女孩,躲在雙人木床的一側。床單是牡丹花圖案,被子是大紅色帶白菊花圖案。
龍飛走到南雲麵前,開玩笑地小聲說:\"夫人,請入浴!\"
南雲撲哧一聲笑了,她撒嬌地撲到龍飛懷裏。
龍飛輕輕地認真地褪去她身上的每一件東西,就像小心翼翼地剝去一件珍貴瓷瓶的外包裝。當他將這件盼望已久的寶物攬在懷裏,戰戰兢兢地抱上床時,電話鈴響了……
電話的另一端傳來首長的聲音:\"西直門護城河邊發現一具女屍,你馬上趕到現場……\"
\"是!\"龍飛放下那件珍寶,二話沒說,迅速穿衣服。
臨出門時,他朝床上靜靜地躺在那裏的南雲說了一句:\"晚安!\"
南雲用被子蓋住赤條條的身體,含情脈脈地說:\"去吧,注意安全……\"然後,嫣然一笑。
有一次,南雲在執行任務中左臀部受了刀傷,龍飛走進醫院住院處南雲的病房時,她正躺在床上若有所思。龍飛叫道:\"小雲。\"
南雲見到她,眼睛一亮,攏了攏頭發。
龍飛問:\"你的傷怎麼樣了?\"
南雲的微笑著,說:\"沒什麼,紮得不深,就是紮的不是地方,坐著覺得有些疼……\"
龍飛親昵地扶著南雲。
龍飛說:\"讓我看看紮得深不深?\"
南雲俏皮地一挺腰板,說:\"不行,在家裏看行,在這兒看不行。\"
龍飛說:\"你那麼愛幹淨,洗時可注意別感染了。\"
南雲笑著說:\"看你想得倒周到。怎麼?組織上又給你安排任務了吧?你放心去吧,我雖然懷孕了,你盡管放心。\"
龍飛說:\"你真聰明。\"
南雲俏皮地說:\"不聰明能嫁給你嗎?\"
南雲輕輕依偎著龍飛。
南雲仰起臉問龍飛:\"我長得不算漂亮,可是你什麼一直喜歡我?\"
龍飛誠摯地說:\"我覺得你就像一顆透明的珍珠,純潔得發亮,從裏到外透亮;有山一樣的沉毅,水一樣的寧靜,火一樣的熱情……\"
南雲將頭埋在龍飛胸前,感到無限的幸福。
一忽兒她側側身,掀開被單,左側臀部纏著繃帶。她要解繃帶,被龍飛攔住了。
龍飛歎了一口氣,搖搖頭道:\"不要解了。\"
這時,南雲的堂妹南露提著一網兜橙子走進病房。她正在北京大學英語係讀書。
她梳著一雙小刷子,穿著一件天藍色背帶連衣裙,瓜子型的臉上鑲著兩顆明亮清澈的大眼睛。
\"姐姐,姐夫。\"
她說著來到病床前。
\"小露,你功課那麼緊張,怎麼也來了?\"南雲說。
\"我不放心姐姐,傷得重嗎?\"
南雲往上坐了坐,\"不重,就是有點別扭。\"
\"我能看看嗎?\"
\"甭看了,傷得不是地方。\"
南露給南雲剝了一個橙子,塞到南雲的嘴裏。
\"好甜。\"南雲匝巴匝巴嘴。
\"這是四川的臍橙,特別好吃。\"
南露抬起充滿稚氣的臉,對龍飛說:\"姐夫,我大學畢業後,也幹你們那一行吧?\"
龍飛問:\"你不怕危險嗎?\"
南露俏皮地一撇嘴:\"我要做中國的福爾摩斯!\"
龍飛說:\"幹我們這一行潛伏著很大的危險,隨時都做好犧牲的準備。這是一門特殊的職業,需要有超人的品質、勇氣和本領。\"
南露說:\"我明白,我平時就喜歡看偵探小說,我報考英語專業就是準備走上世界。但是我聽說蘇聯克格勃還有美人計訓練,他們專門培養一批色情間諜。\"
龍飛笑道:\"每個國家的國情不一樣,中國有中國的模式。\"
南雲露出燦爛的微笑,說:\"鬼丫頭,你想得還挺多。\"
龍飛問南露:\"你媽媽舍得你幹這種行業嗎?\"
南露道:\"媽媽非常支持我,媽媽說,你幹什麼革命工作,都是為了全人類的解放事業,為了祖國的尊嚴和榮譽,同時也是為了你死去的爸爸報仇!\"
南雲歎了一口氣,\"是啊,我叔叔、也就是小露的爸爸,在解放戰爭時期是三野的一個連長。1950年在解放金門的戰役中,由於各種原因,他所在的部隊被敵人包圍了,寡不敵眾,經過晝夜奮戰,被迫退到一片海灘上,可是渡船都被敵人的轟炸機炸毀了,他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南露聽到這裏,兩行熱淚順著紅潤的臉頰淌了下來。
南雲接著說道:\"那時小露才5歲,她媽媽是村裏的婦救會長,解放後辛辛苦苦地把她拉扯大。小露天性聰明,又勤奮好學,以後考上縣裏的重點高中,又考上北京大學。我嬸子現在是蘇北一個鄉裏的黨委書記。\"
龍飛說:\"有多少共產黨員和革命烈士為了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和建設事業,獻出了他們的寶貴生命。台灣地下黨有一個優秀的女共產黨員叫章麗曼,她博學多才,美麗嫻靜。1953年的元宵節夜裏,她在台中被國民黨憲兵逮捕,關押在憲兵司令部,後來被押往台北。在解往台北之時,她告訴前來探監的婆婆說:\"隻當我是車禍死亡,你帶好我的4個孩子,費心了;如果帶不了這麼多孩子,就把最小的正在吃奶的小女兒送給善良的人家吧\"以後,章麗曼曾自殺兩次,一次是吞金項鏈,一次是吞下一盒大頭針,但都沒有成功。1953年8月10日,她在臨刑前高呼口號,堅貞不屈。敵人讓她喝高粱酒,她拒絕了。她說:'我是一個清清楚楚的鬼!'敵人要她下跪,她也拒絕了。她說:'我對得起國家,對得起民族,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我是無罪的!'她是坐著麵對著劊子手;槍聲打斷了她激昂的口號……她死時僅二十九歲,多麼好的一個同誌!她是我黨隱蔽戰線上一個傑出的同誌,一個真正的大無畏的勇士!\"
南露說:\"她真是太偉大了,我要向她學習!\"
這時,南雲已是泣不成聲。
龍飛感慨地說:\"小露,你雲姐見過她。\"
南露驚訝地說:\"是嗎?\"
南雲拂了一下頭發,斷斷續續地說:\"那是1952年8月23日,組織上派我去香港,去找一個叫阿麗的同誌接頭,取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當時我才二十歲,公開身份是香港一個闊太太的侍女。我找到她居住的一個飯店,當時已是晚上;我看看四周沒人,便去敲她居住的房間,門開了,出現一個穿著白色旗袍的年輕美麗的女人,她非常儒雅,問我:'你找誰?'我把一張名片遞給她;她看了看,說:'你進來了吧。'她把我讓進房間後,把門關好。我們一同坐在一個雙人沙發上。她問我:'表哥現在好嗎?'我回答:'他得了重感冒,住進了協和醫院。'她又問我:'表嫂呢?'我回答:'她正在上海出差呢?'暗語對上了,她驚喜地握住我的雙手說:'我可找到你們了。'她熱烈地擁抱我,在我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她說:'我非常想念組織,想念同誌們。這幾天風聲很緊,我甩掉了幾個跟蹤的特務,才來到這裏。'她解開旗袍,熟練地解下乳罩,把縫在乳罩裏層的一張紙取了出來,非常嚴肅地對我說:'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密寫情報,要盡快交給黨中央。'說完,她帶我到一個五屜櫃前,打開最底層的一個抽屜,裏麵有不同尺寸的幾個肉色乳罩。她的神情依然是那麼嚴肅,說:'我隻知道跟我接頭的是一個女同誌,但是不知道是多大年齡,肥瘦如何,因此特意多買了幾個乳罩,你試試。'我脫去上衣和背心,取下自己戴的乳罩。她拿出幾個新乳罩給我試了一下,然後選中其中一個,取出剪刀和針線,把那份情報細細地縫在裏麵,然後幫我戴上。我穿好衣服。她送我到門前,小聲地說:'我也不留你了,事不宜遲;十萬火急,分秒必爭!'她輕輕地俯下身,在我的額頭又吻了一下,我感覺她的嘴唇在顫抖,她的眼睛裏有一顆顆亮晶晶的眼淚淌下來……\"
南雲說到這裏,熱淚滾滾。
\"這是我見她的唯一的一麵。後來我才知道,她的真名叫章麗曼,那是她犧牲以後了……\"
南露的眼睛裏掛滿了晶瑩的淚花,她替南雲拭去淚水,說:\"今年國慶節,是人民共和國成立15周年的喜慶節日;國慶之夜,我爭取參加國慶晚會的聯歡隊伍。到時候我一定手捧一束白菊花,輕輕地放在人民英雄紀念碑上;我會說:章麗曼大姐姐,你安息吧!無數革命的先烈們,你們安息吧!此去泉台應閉目,擎旗自有後來人!\"
龍飛還記起1958年的秋天,南雲懷孕了,當她的肚子明顯地隆起時,她還堅持坐公共汽車上班。後來她遵照醫囑住進了北京婦產醫院。那一天上午九時多,南雲被推進了接生室,可是龍飛還沒有到,他因為在深夜接受一項重要任務,到北京的郊區密雲縣;當他完成任務趕到北京婦產醫院時,南雲已不在觀察病房。當他推開門看到南雲使用的床位空蕩蕩時,他的心都顫抖了,感到心內一片空白。同室的另一個孕婦告訴他,南雲已推進接生室,而且是難產。他飛也似跑到接生室的門外,他聽到南雲一陣接一陣撕裂心肺的大叫,這叫聲撕裂了他的心。早在兩天前已在一張表上簽了字,如果順產不成需要手術,需要親屬簽字。
南雲正在接生台上與死亡和新生做殊死的搏鬥,孩子太大,胎位也不正,南雲的子宮後傾,陰道狹窄。由於長期工作緊張和勞累,南雲患了心髒病,如果手術,她有生命危險。因此醫院盡最大可能幫助她順產。
\"啊!啊……小飛,小飛!……\"南雲一聲聲的呻吟和大叫,撞擊著龍飛的心,讓龍飛坐立不安。
南雲的母親身體不好,不能來北京,龍飛的父母已在解放前犧牲。走廊裏空空蕩蕩的,隻有龍飛一個人,他一忽兒坐在長椅上,一忽兒在走廊裏走來走去。
\"啊,啊!龍飛,龍飛,你快來啊!……南雲近乎淒厲的尖叫,在走廊的盡頭回蕩著。龍飛聽很少聽到南雲這樣的呼號,她的父親南振發犧牲了,她沒有說一句話,稚嫩的心田栽下了仇恨的種子。隻有眼淚順著通紅的臉蛋往下淌。
龍飛再也忍不住了,她突然有了一種恐懼感,他怕南雲在難產中痛苦地死去,他還沒有跟她好好說幾句告別的話,這樣離去也太匆匆了。產婦在接生台上死掉已不是先例。
我要給她力量!我要給她勇氣!
龍飛想到這裏,不顧一切地推開門,撞倒了一個守門的小護士。
當他看到接生台上扭動著身體的南雲時,簡直驚呆了。
一個醫生雙手托著一個血淋淋的嬰兒的腦袋,徐徐地從南雲的生命之門引出……
這生命之門曾經使龍飛驚心動魄,也讓他流連忘返,是那麼熟悉;可是此情此景,卻使他震撼!……
\"哇!\"一聲響亮的女嬰的啼哭,終於使南雲安靜下來,龍飛和南雲愛情的結晶龍曉菲誕生了!
母子的性命都保住了。
南雲再一次以頑強的毅力創造了輝煌。
在南京市公安局的宿舍裏,路明聽龍飛講述南雲的故事,簡直入了迷。
龍飛點燃了一支煙:\"南雲長相一般,平時不大引人注意,但她工作努力,學習刻苦,在意誌方麵有一種強烈吸引你的魅力,這種超人的意誌平時是看不出來的。有一次,我們兩個人奉命去西北調查一個案子,為追一個逃犯,進入大沙漠,後來迷了路。整整六天,一直在沙漠裏轉,帶的幹糧吃光了,後來就把駱駝殺了,吃駱駝肉;吃光了駱駝肉,還是沒有走出大沙漠,而且水也喝光了。我們兩個都筋疲力盡,我有些感到絕望,可是南雲很有信心,她說:\"隻要能找到水,即使沒有飯吃,也能活十幾天。我們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又往前走……又過了幾天,實在走不動了,渾身軟得沒有一點力氣,嘴上都是大泡;我一看南雲,她臉色焦黃,消瘦許多。我開始發高燒,大聲說胡話,夜裏又覺得很冷,凍得發抖,渾身哆嗦,有時昏迷。南雲把我偎到懷裏,用她那熱乎乎的身體溫暖我。我說:'南雲,我恐怕不行了,你給我一槍吧。'南雲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她說,'龍飛,咱們都是黨員,入黨的宣誓詞,你都忘了嗎?!這不是一個黨員說的話。'我說,'我不能連累你,要不然咱們兩個人都死在這兒,你一個人或許還能活著出去。'南雲說,'我不能丟下你,我背也要把你背出大沙漠。'毛主席說,'中國人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困難嗎?!'就這樣,她一直背著我,往前走啊,走。我見她氣喘得厲害,渾身都被汗濕透了,實在過意不去,於是從她背上滑下來,伸手去掏槍,剛把槍舉到太陽穴前,被她一下子撲倒了。她哭著打了我幾記耳光,說,'逃犯還沒抓住,你就要死,你想一想,你對得起我這幾天背你的功夫嗎?'我算徹底服她了。說實在話,過去有那麼多優秀漂亮的女人追求過我,都沒有使我動心,我真是對這麼一個相貌平平、身材瘦小的女人產生了敬愛之情!\"
路明感歎道:\"這樣的女人實在令人敬佩!\"
龍飛又說下去:\"她繳了我的槍,又背起我往前走,後來簡直就是往前爬,以後就是揪住我的皮帶往前拖……\"
路明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幅悲壯感人的畫麵:茫茫大沙漠,烈日當空,赤日炎炎,一片焦黃之中,一男一女掙紮著前進,儼然一尊泥塑……
龍飛道:\"爬著,爬著,奇跡出現了,前麵出現一個死屍。\"
路明問:\"是不是木乃伊,大沙漠裏時常能見到這種幹屍。\"
龍飛搖搖頭:\"不是,原來是那個逃犯的屍體,他也迷了路。\"
路明說:\"如果餓得難受,其實也可以吃這屍體。\"
龍飛道:\"不,我們嫌他的肉臭。我們又斷續朝前爬,爬到晚上,我們倆人都昏倒了。第二天醒來已是天明,這時天上傳來轟鳴聲,一架飛機出現了,是蘭州軍區派飛機尋找我們,我們興奮地朝飛機呼叫,飛機降落了,我們終於得救了。\"
路明道:\"真是可歌可泣!\"
龍飛感慨萬分:\"愛戀是一種命運,是一種緣分,是一種境界。有的人追求一生,一無所獲;也有的人逃脫了卻又幾度落入漩渦,不能自拔;還有的人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更有的人不能正確把握,玩火自焚。\"
路明向龍飛講起上年他受組織派遣營救南雲的情景:
這一天晚上,馬來西亞首都吉隆坡美美酒家進來一個中國海員,他穿著海魂衫,壯壯實實的身材,一雙機警的大眼睛。他來到一個角落裏要了一些酒菜,獨飲起來;他的眼睛不時瞟著街對麵一幢白色的小樓。
美美酒家裏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各種膚色的海員、商人和妓女,還有幾個喝得醉醺醺的地痞。
酒家老板正張羅著:\"諸位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你們到這裏賞光,這裏有西班牙的美酒、法國的白蘭地、新加坡的二龍戲珠名菜、馬來西亞的水蛇肉,大家來嚐一嚐,看一看嘍!\"
老板來到半倚著櫃台的一個女郎跟前道:\"蘇拉,來,給貴客們表演一段脫衣舞。\"
那女郎是亞洲人與歐洲人的混血兒,白皙的皮膚,碧藍的眼珠,烏黑的披肩發,臉上抹得像猴屁股,身穿一條紅色超短裙,右手腕上套著一個金手鐲。
那個叫蘇拉的女郎輕飄飄地朝客人瞟了幾眼,然後朝左邊角落裏正在啃雞骨頭的一個家夥嚷道:\"鬼三,快給姑奶奶伴奏!\"
那個家夥慌忙放下雞骨頭,用沾滿雞油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後把一個鴨舌帽扣在頭上,抄起一把吉他,蹦蹦地彈起來。
音樂靡靡,疾如流水……
蘇拉旋轉著彈簧一樣的身體,在酒家的大廳裏飛快地旋轉著,她像一尾魚在酒客間扭來扭去,酒客們發出一陣瘋笑。
蘇拉跳著,脫下了短裙,將它揚到空中;一個地痞接過來,吻了吻,又往下傳著。
酒客們發出一片呼哨。
蘇拉在燈光下愈發顯得妖嬈,一雙秋水眼睛,脈脈含情。
酒客們轟動了,許多人站了起來。
這時,一個酒鬼跌跌撞撞來到蘇拉麵前,拱手道:\"嗬,女神,我們跳個倫巴吧!\"
蘇拉像受驚了的小雞一般,用腳踢了他一下,然後跑到裏麵去了。
一個紅鼻子大漢衝到醉鬼麵前,吼道:\"沒出息的,真是夜壺的肚量,我他媽給你來個倫巴!\"說著一巴掌打過去,把酒鬼打趴在地上。
老板打著哈哈道:\"諸位,我們一起跳倫巴吧。\"
\"好!就跳倫巴!\"底下有人應和著。
酒客們跳起了倫巴,一片狂歡聲充溢了這個小小的酒家。
那一直坐在角落裏的中國海員無心觀賞這狂舞的場麵,悄悄退了出來。
他就是路明。
路明有點著急,他緊張地看了看手表,他必須在東方號輪船開船前將南雲同誌救到船上,可是離開船隻有4小時的時間了。
路明見對麵小樓前有人站崗,隻得繞到後麵。隻見院牆上有電網,院牆足有四米多高。
那裏有一扇小門,是21號大院的後門,這時門恰巧開了,出來一個男傭,手裏提著一個空籃子,似乎在等著什麼。
一忽兒,開來一輛送牛奶的小卡車,車嘎然停住,司機下來,將六瓶牛奶遞給男傭,然後開車走了。男傭提著籃子剛要進去,隻覺腰間被什麼東西頂了一下。
\"別吭聲,隨我進來。\"路明小聲命令著。
男傭不敢吭聲,與路明走了進去。
路明帶他來到一片樹林裏,將他捆到一棵樹上,問道:\"有個女共黨押在哪裏?\"
\"黃小姐正在審問她。\"
\"哪個黃小姐?\"路明問。
\"就是黃飛虎的二女兒,叫黃妃。\"
路明知道黃妃的來曆,於是問道:\"在哪間房屋裏?\"
\"二樓靠西頭的一間房內。\"
\"有個大金牙胡飛在哪兒?\"
\"他出去了。\"
路明在他嘴裏塞了毛巾,迅速朝樓上摸來。
二樓靠西頭一間房內,黃妃斜倚在沙發上正在對南雲說話。
南雲坐在沙發上,默默無言。
黃妃說道:\"咱們當女人的就是命苦,生兒育女,照料孩子,伺候丈夫,如今咱們又各自為當頭的賣命。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上頭還是識點時務吧,人一死,兩腿一蹬,讓人家烤了白薯,不如及時行樂。跟著共產黨那些窮骨頭跑圖的什麼?你要投過來,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玩有玩,世界上的國家隨你挑,若不想幹這一行,隨便找什麼國家隱居起來也行;50萬美元,夠你花的吧,死了能買個金棺材。\"
南雲笑道:\"我寧願懷抱偉大理想而死,不願像個惡鬼在世上飄來蕩去,更不願花那些不義之財!\"
黃妃冷笑道:\"你是聰明人,還是放明白點,兩條路隨你挑。\"
黃妃扭動了機關、電視屏幕上出現幽雅的鄉間別墅,楓林掩映,有高爾夫球場、遊泳池、花園等;屋內陳設豪華,有客廳、臥房、書房、洗澡間、廚房,還有侍立的男女傭人。
一會兒,屏幕上又出現牢獄,審訊室裏吊著奄奄一息的人,有電刑具、老虎凳、皮鞭等,一堆堆白骨,一顆顆骷髏。
南雲微微冷笑。
黃妃問道:\"你到底選擇哪一條路?\"
南雲斬釘截鐵般說道:\"要殺要砍,隨你們便,共產黨人頭可斷,血可流,共產主義信念不可丟,共產主義是不可抗禦的!\"
\"好了,你是鐵石心腸,一會兒我挖出你的心來,祭奠我的姐姐黃櫨,看看你的心到底是紅的,還是黑的?!\"
黃妃恨恨地走了出去。
一會兒進來一個惡奴押著南雲走出房間,下了樓,徑直奔水牢。路明在暗中已等待多時,一拳打昏惡奴,背起南雲就走。南雲在異國見到自己的同誌來了,一陣驚喜,昏厥過去。
路明背著南雲走出後門,迎麵見一輛出租汽車馳來,於是叫住司機,要求到碼頭;司機見他掏出一大疊鈔票,讓他們上了汽車。
汽車在碼頭停泊的中國輪船前停下,船長和水手已等待多時,急忙將路明和南雲帶到船艙裏。二十分鍾後,輪船啟航,懸掛著五星紅旗的中國輪船乘風破浪,行駛在浩瀚的海洋裏,向北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