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可能被敵人秘密殺害。翠屏也可能在掩護龍飛阻擊敵人時英勇犧牲。
翠屏又可能沒有暴露身份跟隨敵人撤退到台灣,繼續從事黨的地下工作。由於她與組織上是單線聯係,因此在那次大搜捕中她幸免於難?
龍飛左思右忖,最後決定不動那張紙條。
龍飛穿好衣服,來到大廳,白薔和米蘭還沒有出來,於是坐到一張沙發上看報。
大廳裏遊客寂寥,偶爾有一對對情侶依偎著出出進進,並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龍飛看過《中央日報》,放回報架,又取下一份《大成報》閱讀。
一忽兒,米蘭攙扶著白薔出來了。
白薔臉色潮紅,酒勁未解,嘴裏嘟嘟囔囔,有些失態。
米蘭找來兩個挑夫,把白薔扶上滑竿,然後往山下走去。
龍飛回到圓山國際大飯店已是下午4時,米蘭駕車送白薔回去。
龍飛走入電梯,一忽兒進入自己的房間,隻見屋內收拾齊整,從隔著白紗的窗戶往下望去,車水馬龍,遠山如黛。
晚飯吃後,龍飛正在屋裏看電視,忽聽門鈴聲響。他來到門前,從貓眼向外望去,正見一個身穿天藍色製服的女服務員手捧一簇紅玫瑰笑吟吟站於門前。
龍飛開了門。
女服務員問:\"你是龍先生嗎?\"
龍飛一聽,頓時變了臉色,怒道:\"什麼龍先生?你找錯人了吧?我姓鄭。\"
女服務員說:\"這是一個不願透露姓名的小姐送給您的……\"
龍飛生氣地說:\"我不認識這個小姐!\"說完,關了門。
一會兒,龍飛又來到門前,從貓眼裏往外看,那個女服務員已經不見了。
龍飛會到沙發上,思忖了一會兒,然後走到冰箱前,從冰箱裏取出一罐可口可樂,喝起來。
誰送的玫瑰花?
是白薔,還是米蘭?還是其他的人?
那張紙條是翠屏寫的嗎?作為地下黨員應該懂得某些規矩,不該用如此冒險的方式進行聯結。如果真是翠屏,那麼她一定處於危急的處境之中。如果翠屏叛變了,成為梅花黨特務呢?
總之,一種不祥的感覺環繞著他,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覺得時間太慢了,他在等著夜裏12時,那位不速之客究竟是誰?
深夜12時,門鈴果然響了。
龍飛趕快來到門前,從貓眼裏往外望去,隻見一個30歲左右的年輕女人出現在門口,她穿著一件黑色旗袍,戴著白色的披肩,上麵嵌滿了碎花。梳著一個飛機頭,麵容嬌好,清秀可餐,恬靜動人,兩口小笑渦裏蕩漾著春意。
龍飛推開了一道門縫。
\"你是誰?\"
\"我是翠屏同誌派來的,為了新中國的解放……\"
她說對了暗語。
按照規矩,龍飛接的暗語應該是\"時刻準備著。\"
龍飛嚴肅地說:\"你找錯人了,我不認識翠屏。\"
那年輕女人小聲說:\"龍飛同誌,翠屏同誌現在是中共台北地下黨的聯絡員,她的丈夫是蔣軍一個艦長。\"
龍飛說:\"你在說什麼夢話,你再不走,我要報警了!\"
龍飛關上門,並鎖好。
那個年輕女人在門外說:\"龍飛同誌,你就這樣對待你的同誌嗎?\"
龍飛沒有理睬他,又回到沙發前坐下來。
一忽兒,門外沒了動靜。
龍飛來到門前,從貓眼往外望去,那個女人不見了。
龍飛打開門,走廊裏靜無一人。
龍飛來到電梯前,電梯門緊閉。
龍飛回到屋裏,鎖好門,到冰箱裏取出一瓶咖啡可樂,津津有味地喝起來。
龍飛感到困倦,睡意悄悄地襲了上來,於是到衛生間洗浴。走進衛生間,唬了一跳,隻見浴缸裏躺著一個赤身裸體的年輕女人,渾身浸透著雪白的泡沫,一條白皙的大腿裸露缸外。
這個女人是白薔。
白薔快活地揚著雙臂,朝他微笑著。
\"你是怎麼進來的?!\"龍飛問。
\"你不歡迎我嗎?\"
\"你不是跟米蘭回府了嗎?\"
\"我為什麼要回去呢?鄭先生。\"
\"你這樣做很不禮貌。\"
\"我愛上你了。\"
\"但是我現在還沒有找到這種感覺。\"
\"古代有句話,叫烈女怕磨郎;我也有一句名言,叫烈男怕磨女。\"
\"你穿上衣服,趕快回去!\"龍飛就像一個指揮員在下命令。
龍飛打量了一下周圍。
咦,奇怪,沒有白薔的衣物,甚至連鞋襪也沒有。
龍飛又來到臥室和其他幾個房間,也沒有發現白薔的衣物。
他感到奇怪。他來到涼台上,也沒有發現這些東西。龍飛又回到衛生間。
白薔顯然有些醉了,她快活地洗浴,並哼著小曲。
\"米蘭呢?\"
\"她回去了。怎麼?你喜歡上米蘭了?是不是更喜歡年輕一些的?實話告訴你,米蘭是我爸爸養的金絲鳥,你別打她的主意。\"
龍飛道:\"你太小看我鄭雲亭了。有朝一日你見到白薇,可以向她打聽一下,我鄭雲亭是堂堂君子,不是好色之徒。\"
白薔站了起來,諂笑道:\"我也看出來了,正因為這樣,我才喜歡你。我就喜歡你這樣坦坦蕩蕩光明磊落大大方方英俊有為的君子!\"
龍飛問:\"你的衣服呢?你到底是從什麼地方進來的?\"
白薔笑著指了指梳妝鏡,\"其實我就住在你的隔壁。\"
龍飛一推梳妝鏡,梳妝鏡·到一邊,原來是一個門,通到隔壁的客房;那裏的陳設跟這裏差不多。
\"其實我們已經同居了。\"白薔放蕩地笑著。
龍飛抄起梳妝台的浴巾,裹起她的胴體,將她抱起來,通過那個門,來到隔壁的房間。
臥房內的床上推著白薔的衣物,床下狼藉放著她的高跟皮鞋和長統襪。
龍飛把白薔放到床上,說:\"你好好睡一覺,酒就全醒了。\"
白薔扭動著肥碩的臀部說:\"拜拜!祝你做個好夢!\"
龍飛從那個門裏回到自己客房的衛生間。把梳妝鏡擺好,然後走進客廳。
沙發上坐著一個年輕秀麗的女人。
正是那個剛才在門口按鈴的女人。
\"龍飛同誌,情況十分危急,台灣地下黨派我來跟你接頭,是江翠屏同誌叫我來的,她的丈夫是蔣介石海軍的一個艦長。\"
龍飛說:\"你是不是有精神病,我可報警了。\"
涼台的門開著,夜風裹挾著一股濕濕的空氣飄了進來。
那個女人急切地說:\"我的確是翠屏同誌派來的,當初的接頭暗號是:為了新中國的解放——時刻準備著!\"
龍飛靜靜地站立在電視櫃前,冷冷地說:\"我是一個商人,從不過問政治,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你深更半夜闖入我的房間,已經嚴重地違反了圓山國際飯店的規矩,你侵犯了人權!\"
那女人說:\"我叫嚴慧珠,是台北紗廠的女工,3年前是翠屏姐介紹我加入中國共產黨,我的丈夫範東也是地下黨員,鋼廠工人。你看,我身上有國民黨反動派留下的傷疤。
龍飛靜靜地注視著她。
這個叫嚴慧珠的女人又從挎包裏摸出一張泛黃的照片,她把照片遞給龍飛,但是龍飛沒有接。
照片落在地上。
照片上是兩個人的合影,左側的那個年輕秀氣的女人是翠屏;右側的那個年紀稍長的男人,似乎很熟悉,他穿著藍色的中山服……
龍飛想起來了,那男人是當時中共負責情報工作的李克農同誌。
照片已經泛黃,有些不清楚。
龍飛的心裏動了一下,但是仍舊不動聲色。
嚴慧珠的雙目炯炯,\"這是翠屏姐當年在解放區同黨中央情報部長李克農同誌的合影,她說如果你仍然不相信我,就把這張照片拿出來交給你看。龍飛同誌,我們知道你是大陸的第一神探,我們盼望你來和我們接頭呢。我們有許多情報要交給你,有美國第七艦隊的部署情況,有蔣家父子秘密別墅的情況……\"
\"行了!你說的都是什麼胡言亂語?我簡直是在聽天書,你馬上給我出去,立即出去!\"
龍飛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嚴慧珠怔了一下,臉色通紅,慌忙拿起地上的照片,向門口走去,她拉開門,回過頭來,狠狠地說:\"龍飛,我要到黨中央控告你!控告你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
嚴慧珠憤怒地離去了。
龍飛剛才在與嚴慧珠對峙中,依稀看到涼台上似乎有人影閃動,於是來到涼台上。
星光燦爛。
繁星競相眨眼,似乎在探索環宇的奧妙;偶爾,一道流星一閃即逝,留下一條亮亮的弧線。月亮分外溫柔皎潔,在天空裏自由自在地穿行。天上的繁星和明月和地上的流連燈火連成一片,龍飛覺得這台北和大陸的上海、廣州許多城市的夜景相仿,一想到自己身陷虎穴,置身於國民黨反動派的政治中心,不免生出幾分感慨。
祖國何時能夠統一,寶島台灣何時能回到祖國的環抱,想到這裏,龍飛愈發覺得肩頭的分量。
夜,更深了。
夜風撫摸著他的頭發、麵頰、胸膛,他覺得就像一個慈祥的老太婆溫柔地撫摸著他。忽然,他發現對麵的建築物上有個亮光一閃,隨即消失了。
他立即醒悟到,他已處於敵人的監視之中。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敵人的嚴密監視。
他沒有任何人身自由。
他為了完成任務,必須慎之又慎。
因為每一個微小的閃失,都會帶來無可挽回的損失,都有滅頂之災。
一想到這裏,他覺得夜風不那麼溫柔了,渾身起了許多小的雞皮疙瘩。繁星也不那麼耀眼了,就像無數隻神秘恐怖的眼睛在窺伺著他……
龍飛這半夜睡得不太踏實。
早晨,他被一陣汽車的喇叭聲驚醒,睜眼一看,外麵已是一片陽光燦爛。
他起床後來到衛生間洗漱,隻見梳妝台的玻璃上出現兩行血寫的字:
寶珠香衣繡,瑞節滿庭花。
快哉金縷鞋,樂舞月宮主。
龍飛看了,大吃一驚。這是一首藏尾詩,四句詩的尾字連起來就是:繡花鞋主。
繡花鞋主是誰?
莫非是白薔?是不是又是白薔裝神弄鬼?或者是米蘭?米蘭那麼年輕,不像所謂的\"繡花鞋主。\"
他又想到了那個\"翠屏\"派來接頭的女子。
是梅花黨設下陷阱?還是另有隱情?
他忽然想到了黃飛虎,梅花黨的副主席,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他在梅花黨內自成黃係,與白敬齋抗衡,蔣介石正是利用這一因素玩弄平衡。
龍飛正疑惑間,忽聽有人按門鈴。
他來到門前,透過貓眼往外一望,原來是白薔。
她穿著一件冷咖啡色旗袍,雲鬢高挽,左耳掛著一顆玉玲瓏的耳環,容光煥發,挎著一個彎月形紅色小包。
龍飛開了門。
\"鄭先生昨夜睡得好嗎?\"
龍飛笑了笑,\"還了,沒有半夜雞叫,做了一個夢,天就亮了。\"
白薔閃進身來,坐到客廳的沙發上。
龍飛問:\"你這位鄰居不知睡得如何?\"
白薔欠了欠身子,點燃一支雪茄,說:\"我昨天喝多了一點,如有冒犯,鄭先生不要介意。\"
\"豈敢?豈敢?我是土地方來的,白小姐海涵,海涵!\"
龍飛坐在她的對麵。
白薔目不轉睛地望著龍飛,麵容有些嚴肅。
\"幹我們這一行的,實在是不容易,來去匆匆,不留痕跡,一旦出個差錯,滿盤皆輸,不能有半點馬虎。三十六計,計計皆能,特別是我們女人,沾了這一行,美人計必不可少。不過,我非常敬佩鄭先生,鄭先生不僅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而且智商高人一籌,幹練機敏,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就連以前的中統、軍統,也缺少你這樣的人才。我已跟父親提議,報經國防部批準,晉升你為上級軍銜,以後幹得好,再爭取少將官銜,幹咱們這一行的最高是少將軍階,父親和黃飛虎也就是少將軍階,我、白薇、白蕾,黃飛虎的兩個女兒,父親的總管金老歪,黃飛虎的副官老雕也是上校軍階。軍統的頭子戴笠、毛人鳳、沈醉等不過是少將軍階。毛人鳳1955年因肝癌去世,當時想晉級為中將軍階,但是國防部沒有通過。蔣總統控製特工組織的軍階,自有他老人家的考慮。\"
龍飛道:\"這就不應該了,大陸的特工頭子李克農,還是上將喲,而公安部長羅瑞卿是大將軍銜。\"
白薔道:\"你不要忘記,台灣的最高軍階是上將,仿照美國,而大陸是元帥製,他們還封了十大元帥,十大大將呢。\"
龍飛點點頭。
白薔把煙頭摁在煙灰缸裏,說:\"父親很器重你,有培養你的接班的意思,因為小薇畢竟是女人,父親看人很準,一眼定乾坤。叫父親看上的人不多,寥寥無幾。\"
龍飛說:\"我先有這種能力和福分。\"
白薔眯縫著一對鳳眼,望著龍飛,又說:\"咱們換個題目吧,我說一個笑話:某縣長到牧區視察,晚飯安排在一個牧民家裏。縣長讓牧民先進帳篷,牧民受寵若驚,慌忙應道:'還是縣大人前麵走,我們天天放牧的,在牲口後麵走慣了。'\"
龍飛聽了,微微一笑。
\"我再說一個。老婆打麻將到淩晨才回家,為了不吵醒丈夫,她先在客廳裏脫光了衣服再進臥室;恰遇丈夫醒來,丈夫一見大怒道:'太過分了,你竟然輸得精光!'\"
這時,門鈴響了。
龍飛來到門前,從貓眼望去,是米蘭。
她穿著丁香圖案的旗袍,神色匆匆。
龍飛開了門。
\"鄭先生好。\"
米蘭匆匆來到白薔麵前,附到她耳邊說幾句。
白薔聽了,顏色大悅。
她對龍飛說:\"小薇到了台灣。她是從金三角過來的,剛剛下了飛機,正乘車前往父親的別墅……\"
龍飛聽了,著實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