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自然地,我的生活重心放在了工作上。我曾自我解嘲地對自己說,我對刑偵工作的持久熱情,並不完全建立在崇高的正義感和天生的使命感之上,雖然那也是精神力量的一部分。頭腦的高度緊張,身體的極度勞累,可以使人忽略生活中的其它缺憾。更何況,刑偵工作如同一種充滿著冒險的解謎過程,冒險會帶來刺激和快意,而破除重重阻力揭開一個謎團,則給人帶來成就感。
因此,我從不抱怨工作的辛苦,這是我自己清醒的選擇。或許這種選擇談不上什麼高尚,卻也能達到與他人有益的結果。我不知道,如果一個男人的生活中失去了女人和愛情,又缺少一項多少有點兒意義的工作,那麼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所以我對待工作的認真態度,應該很容易理解。
提到我的工作,就不得不提起嶽琳。我調到市局刑警隊以前,就聽人描述過嶽琳的光輝業績。來這裏時間不長,自己也有了親身領教。坦白說,做刑警的有一個職業病,就是對一切事物都抱有懷疑的態度,哪怕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事情,也要在心裏將此事扒開幾層,去除“外衣”,再仔細研究琢磨一番。在找到充足確鑿的證據之前,我很少輕易對一件事下結論,也包括對一個人的判斷。那個傍晚和嶽琳在訓練廳偶爾相遇,嶽琳說我有意回避她,其實她不了解,那隻是我的職業習慣。當局者迷,冷靜地旁觀容易使人保持清醒的判斷力,雖然有時候並不知道這種判斷日後是否有價值。生活充滿了無限的可能性,誰能預料到未來會發生一些原本和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呢?
不知道為什麼,從認識嶽琳開始,我就隱隱預感到會有特別的事情發生在我們之間。我沒想到,事情是以那樣一種形式開始的。
就在那次和她有過簡單交談之後幾天,我在辦公室裏接到一個電話,聽聲音,是一個年輕女孩子打來的。她不太有信心地詢問這是否刑警隊,我給了她肯定的回答,接著便詢問她要找誰。
“誰管殺人的案子?”她在電話那頭反問道。
我略頓了頓,迅速對她打這個電話的誠意做出判斷。我聽出她是在馬路邊打的電話,因為不斷有機動車從附近駛過,車速在五十公裏左右,車流量很大,一輛接著一輛,交通很流暢。在這種背景下,她還壓低著聲音,語氣裏隱隱流露著緊張。
我便沒有客套地回答:“我就可以。”
她似乎沒有心理準備,一時沒有接話。
我為了不給她增添壓力,用溫和的語氣鼓勵她:“別緊張,慢慢說。”
她沉默一下,忽然急促地說:“我想報案。京(晶)華大酒店裏有人被殺了!你們趕快去查!”
我擔心她會因為緊張而中斷電話,便追問道:“什麼時候發生的?請說得詳細一些!能不能告訴我你的聯係方式,請別……”
我想告訴她“請別掛斷電話”,可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電話裏傳來短促的“嘟嘟”聲。她已經把電話掛掉了。
這是一個不完整的舉報電話。在警察的日常工作中,類似的情況很多,最後被證實有價值的往往很少。可我還是沒辦法不認真對待這個電話,因為我認定,那個年輕女孩子不是在開玩笑。她是特意去了一條車來車往、行人不多的路邊,懷著緊張和矛盾的心情認真打的這個電話。
我查了資料,想證實本市是否有一家名叫“京華”或者“晶華”的大酒店。結果沒有找到“京華大酒店”,而隻有和平路上一家“晶華大酒店”。我向同事們詢問這兩天是否有與晶華大酒店相關的案子,大家都說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