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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院的幾天裏,一直是李燕在照顧我。我已經從觀察病房搬到了普通病房,三個病人同住一個房間。有一天李燕出去給我洗碗時,同房的病友悄聲和我調侃,說我老婆又漂亮又體貼,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我不置可否,心裏卻在漸漸接受這事實。頭兩夜傷情較重,李燕便不回家。晚上租張躺椅睡在我的床邊。黑暗中,她悄悄把手摸進我的被子,輕輕握住我的手,也不說話,就這樣一直到睡著。我在周圍起伏的鼾聲中,體驗著一種暗含惆悵的安寧。李燕的手是那麼柔軟滑膩,全無歲月的痕跡。握著它,我一動不動,總覺得不那麼真實。不知為什麼,我眼前始終蒙著一層薄霧似的,朦朦朧朧看不清方向。老是會擔心,一隻腳抬起來再落下去的時候,底下會不會是一個深淵。這是一種奇怪的矛盾的感覺,我提醒自己不要沉溺其中。我告訴自己,這隻不過是一種受傷後的精神脆弱綜合症罷了。

嶽琳也來看過我,有一次是和林光遠一起來的,還有一次則是獨自一人。兩次來時,李燕都在。我為大家互相介紹說,嶽琳,林光遠,這是李燕。李燕,這是嶽琳和林光遠。我沒有特別說明誰的身份,但我知道大家互相都很明白了。李燕第一次見嶽琳時,表現得相當禮貌,也自然而然地顯露出主人待客的姿態。嶽琳和林光遠偷空對我意味深長地笑,顯然為我感到高興的樣子。

嶽琳他們走後,李燕若無其事地對我說:“原來這就是蕊蕊的媽媽。長得挺漂亮啊。”

“是嗎?”我隻說了這麼一句,就不說了。

李燕好像對嶽琳很感興趣,停了一會兒又說:“看她長得也不是五大三粗的,怎麼當你們隊長啊?”

“也不是非得五大三粗才能當隊長吧?”

“怪不得你願意讓蕊蕊住到家裏呢。”李燕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看著我說。

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和她開玩笑,說:“別亂說,我們全隊上下都很尊重她的。”

李燕衝我做個鬼臉,笑了:“要隻是尊重她,那我倒放心了。”

“放心什麼?”

“一個女人被男人們尊重,就不大容易發生什麼意外了!”她一本正經地說,“若是被男人們同情,那就大大的危險!”

我心裏一動。看看李燕,她的注意力好像已經轉移到另外一件事情上。我想她並非有所特指,而隻是隨口一說罷了。李燕知道我話少,她並不逼我多說,不是自己說個不停,就是給我讀讀書什麼的。我們都落得個自得其樂。偶爾我會想起嶽琳眼睛裏一片空洞的模樣,但很快就會設法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多想。

我很惦記陸海洋的事情。嶽琳他們第一次來,病房裏好幾個人,他們又說我得好好休息,所以一句也沒跟我提。過了兩天,嶽琳單獨來的那次,我看出她有話對我講,便和李燕商量說,我得和嶽琳到外麵去談談工作。李燕倒是很大方,隻是堅持要扶著我慢慢走出去,然後就找理由走開了。

我們在病房外的小花園裏坐著。嶽琳看著李燕輕盈地走開,笑著說:“老實交代,什麼情況?”

“是女朋友。”我如實說,“也是剛剛開始相處。”

嶽琳微笑地看著我,說:“看得出,她對你挺用心的。你可得好好珍惜。”

我點點頭,心裏沉甸甸的,說不出話來。我看出,這些天裏,嶽琳明顯瘦了一圈,下巴都變尖了,黑眼圈也十分明顯。我想問問嶽琳自己的情況可好,一開口,卻又問起了陸海洋的事情。

“就是想跟你說說這件事。”嶽琳也言歸正傳,說道,“我們查過全市所有醫院,你出事那天晚上,真有兩個去醫院掛急診的。一個傷在胸上,一個傷在腿上。”

“我捅得那個應該傷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