滯留室的人多,不方便。我們直接把她帶到一間辦公室。
一站定她就看著我,問:“秦陽平?”她的聲音和相貌一樣年輕,但某種內在的東西影響了她的腔調,使得這本該悅耳的聲音裏,有種令人遺憾的頹廢和粗魯。她說出我的名字時,緊緊盯著我打量,眼神透著懷疑,似乎對我的身份還不能確定。
我對她點點頭。“上次,謝謝你。我一直想找到你。”
“你怎麼才來?”她確信了我就是秦陽平,不滿地說。一股鬆鬆垮垮的勁兒馬上冒了出來。“架子挺大呀。”
林光遠在一邊捅我一下,湊到我耳邊嘀咕:“我想起來了。電話就是她打的。”
我對貓眼兒解釋了一句:“昨晚我不在這兒。早上知道這事兒就趕來了。”我知道她的身份。可我從她那種滿不在乎的頹廢中,卻隱隱感覺到一種茫然無助的渴望來。因此我待她的態度十分溫和而有耐心。
她揚起下巴,斜斜地瞟了我一眼。她並不想誘惑我,這隻是她的職業本能罷了。她翹起嘴角,笑了。“我知道你會來撈我的。”
我麵對麵看著她。這比前幾次看見她時的距離都要近。她的確很年輕,不知道是否滿二十歲。臉上沒有一絲皺紋,但膚色卻有些晦暗,看上去不太健康。她化了妝,但很淡,與通常概念中從事這種職業的濃妝豔抹大有區別。這使得她在不說不動時,有種少女特有的清純。可是她一開口說話,或是一舉手一投足間,氣質就發生了改變。
我向她介紹林光遠,說這就是上次接過她電話的那位警官。他們互相點點頭。我們便請她坐下,給她倒了杯水。然後我問她,那次見麵以後,她的情況怎麼樣。她還沒開口,先提出想抽支煙。我身上沒有煙,林光遠從自己的煙盒裏抽出一支遞給她。她接過後,下意識地看看牌子,似乎不太滿意,但還是點著抽上了。她抽煙的動作老練極了。
抽了幾口煙,她的臉便浸在淡淡煙霧裏。她沒回答我們的問題,反問了一句:“你們找著那人了嗎?”
“誰?”我馬上明白過來,“陸海洋?”
“還能是誰!”
“沒有。”我如實告訴她,“我們正在找。”
她又開始抽煙,臉上顯得有幾分失望。她抽著煙,出了一會兒神,說:“你們就當我什麼也沒說過好了。”
我和林光遠都有些吃驚,同時問道:“為什麼?”
“反正說也是白說,別到時候惹我一身騷。”她有些緊張,“上次他們差點兒懷疑上我,虧我裝得像躲過去了。”
“他們?”我注意到她的用辭,問道,“他們是誰?”
她卻不肯說。“誰也不是,我胡扯的。”
和以前打電話時相比,她的顧慮顯然更多了。我看出她內心的矛盾。我猜測,她原本指望我們效率很高,能為她的告發舉動解除後患。現在威脅仍然存在,她又開始考慮自身安危了。同時,她又被心底的某種東西折磨著,想把事情真相說出來。
“陸海洋已經死了。”我對貓眼兒說。“這件事很快就要包不住了。你說的‘他們’,現在可能比你還緊張。”
貓眼兒聽了這句話,很受震動。“他真是死了?”她問,既吃驚,又像是在意料之中。得到我的肯定答複後,她猛抽幾口煙,噴出一堆煙霧。然後說,“我一直在猜他是不是死了。但又想,也許這人命大。我也不敢打聽……”
“你不知道他已經死了?”我不解地問。
她搖搖頭,眼睛不知是被自己噴出的煙薰得,還是一夜折騰,有些充血。“我光看見他們動手,但不知道結果。當時都快嚇死了,哪兒還敢多看?!”
“那你也不知道他的屍體在哪兒了?”
“不知道。”她頓了頓,補充道,“他們肯定把‘他’藏得好好的。這些人做事兒,狠著呢。”
我沉默了一下,忽然問貓眼兒:“他們,包不包括趙東來和李安民?”
貓眼兒打了個激靈,抬頭望著我。好一會兒,慢吞吞地說:“就這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