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窗外傳來一聲雞啼。蘇靖倚在床邊上無事可做,輾轉反側,最終索性敞開自己的衣襟站到屋子那麵一人高的銅鏡前,仔仔細細地端詳起橫在小腹處的那道傷疤。
她伸手戳了戳那深棕色的痂,再被救起來時的確也全身是傷,據說還差點活不了。但這個卻絕對不是當時留下的,應該是失憶前的事故。
她突然想起一個人,如果是石顯的話,他一定知道。
那天謝藺也是在找疤痕,卻明顯不是這一道,而是在更上麵一些的位置,似乎還不隻一兩道,但聽他的口氣,肯定其中有一道很深很明確。
管他呢,謝藺一定是認錯了人。
蘇靖重新拉好衣服,想著這時候朝書差不多該過來了。剛係上帶子,就聽見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
朝書一臉詫異地推門而入,“女織你居然沒睡?”
“嗯,碧心怎麼樣了?”蘇靖問道。
朝書眼中大放光彩,聲音不自覺高了起來,“王禦醫的法子太有用了,一般寒症都起碼耽擱好幾天,可是他幾粒丸藥下去,這才過兩個時辰,碧心除了臉色慘淡點,就沒有別的問題了。對了,女織,碧心還說要來給您請安,我讓她躺下了。”
蘇靖聽到朝書的話,麵上雖不表露,心卻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女織?”
“好了就行,讓她自己歇著,沒那麼多的歪理。你先下去吧,我回去補個覺。”蘇靖笑笑。
“是。”朝書依言退出。
蘇靖坐到床上,仰身躺下,把頭枕在手上。
明明不隻是寒症,卻被判斷為寒症,最離譜的還是被寒症的藥治好了。簡直不可不謂不離奇。
那個王禦醫,到底是何居心?
還有一個人。
蘇靖閉上眼,衛柳始終溫婉柔美的眉目便深深印入腦中。跟她,是否也有關係?
她忽然自嘲地笑笑,她蘇靖不過是皇帝身邊最低等的女官,怎麼輪得上皇後記掛著折騰?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如果是餘良媛的問題,她的靠山是誰,是誰給予了她怎麼大的支柱,以至於能夠籠絡到禦醫院的太醫?她雖然沒當過妃子,可這後宮太醫的舉足輕重不用想也明白。沒有任何一個處在這種位子上的人可以輕易被一個家境不硬的八品良媛收買。
而且,她如何能算準此時此刻衛柳會來找她,並且到太醫院找到的禦醫剛好就是那一個,除非談妥太醫院所有的臣子。其實,就算這樣也說不通,因為她的原始目的應當是讓碧心死,否則何須那麼多周折。
所以,不是衛柳根本不可能,隻能是衛柳。
蘇靖苦笑,原以為皇後在她麵前還算個乖孩子,沒想到背後動靜這麼大,居然想要剝離自己僅有的依扶之一,是想讓自己最後一無所有之後去投奔看上去最親近的她嗎?
罷了,就當什麼也沒發生吧,隻要她不做過分的話。
不過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衛柳的動機,看上去穩重的皇後,為何偏偏要費盡心力博得一個女織的好感。
真搞不懂她怎麼想的。
就在蘇靖想得昏昏欲睡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一聲尖銳清晰的唱諾。
——“蘇靖接旨!”
緊接著,“砰”的門被朝書撞開,上氣不接下氣地衝了進來。
“什麼狀況…”蘇靖抱怨道,慢悠悠從床上爬起來。
朝書急得一邊翻衣服一邊跳,“女織,您還不快點!是聖旨!”
“我知道,聲音那麼高,全院都被他吵醒了。”蘇靖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直接準備出門。
朝書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拽了回來,迅速給她披上一件袍子,“女織你穿成這樣就想出門?”
“抱歉,沒注意。不用這麼緊張的。”蘇靖笑著拉上袍子,走出門接旨。
前來宣旨的是前幾日帶蘇靖進宮的秦裘,見蘇靖出門,立即一抬手上明黃色的絹卷,笑容中帶著些不同於上一次的溫和,“蘇女織,請接旨。”
蘇靖對他微笑,跪倒在秦裘腳邊。
秦裘幹咳兩聲,清了清嗓子,攤開聖旨揚聲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九品女織蘇氏即日起晉七品寶林,賜號為靖。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