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雅
從宿舍到開水房,總共需要走過142級台階,若算來回,這個數字還得乘以2。它們將五號學生公寓六樓的某間宿舍與半地下層結構的青春廣場的開水房的一排水龍頭建立了一種固有聯係,在2005年春天到來之前,這種聯係一直被我和水壺心照不宣地保持著。
想到七樓的兄弟們,我時常感到慶幸,能把節省出來的一層樓的體力消耗在或許更重要的方麵。已三年有餘了,我與這142級台階相互之間熟悉得如同一對老友,日複一日月複一月,延續著彼此的深厚情感。
多半是在暮色低垂抑或夜幕沉沉的時分,我,晃蕩著一個八磅的暖水壺及一個不知能裝多少磅水的鐵皮壺,與很多認識或還不認識卻眼熟的同學一道,疾走如風,輕快地向開水房奔去。一趟提兩個壺,細究起來,其實是一種欲偷懶卻未得逞的表現,節省了來回的次數卻忽略了自身體力的高限。故而,當我提著滿滿的兩大壺熱水,望著高得差點入了雲端的六樓,就有了幾絲挑戰小我的意味,豪情夾雜著勇氣頓生。我先歎氣再吸氣,隻好也隻能小心翼翼邁開腳步,那可是開水呀。摸出鑰匙扭開門放妥水壺後,才放下了懸著的心,一抹額頭,卻是一手背細密的汗。
在漫長的冬季,對於我輩而言,開水是非常重要的熱源之一,可飲,可洗頭,可泡茶和泡方便麵,待抹了臉燙了腳,一天的疲乏也差不多就遠去了。睡前還可灌熱水袋再扔到被子下,效果也比電熱毯要好,由此亦知開水的需求量總是驚人的。2004年之冬來了,厚重嚴實的寒氣肆虐得讓人渾身打戰甚至咬牙切齒,在暖氣沒有開通之前,刺激並加重著我對142級台階的良好印象。或許是氣溫太低,又或是開水過熱,再加上水壺的質量不過關,多次還沒有接近或走出廣場,就聽見水壺的爆裂聲接二連三,毫無預兆的,“叭”的一聲就炸了,壺膽瞬間碎成無數碎片,濺落一池,大量蒸汽從水池裏迅疾升騰起來,模糊了擁擠人群眾多的臉,引得諸多女生好一陣驚叫。驚叫聲裹在蒸汽裏很快呈雲團狀淡散開去,諸多眼神就露了出來,曖昧得很,混雜著同情卻也不乏些許幸災樂禍的成分,苦著臉的當事人隻好兩手空空地回宿舍了事。後來,大家的耳朵都習慣得“麻木”了,人們暗自祈禱著自己的水壺安然度過一“劫”。再後來,這般苦楚風水輪流轉地轉到了我的水壺上,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的確切含義我算是徹底弄明白了,隻是詫異這水壺換得也太快了些,還來不及舊下去就和你徹底拜拜了。一旦壞在了半路上,則更加觸目驚心,一地碎銀還得你尋來笤帚簸箕打掃幹淨。更讓人疼惜的是,我那兩壺滿懷著熱忱提出來卻未及享用的開水就白白浪費了。
如此倒騰數次三番後,筋疲力盡的我先是打起了“熱得快”的主意,卻又驚恐於自己摸不透它那與生俱來的火暴脾氣,權衡良久後隻好放棄。終於下定決心購置電熱水壺了,“安全當先”這點意識還是有的,隻是得多花些銀子。熬了幾個通宵掙來的稿費在手裏還沒有完全攥熱,我就徑直奔去了超市。啜飲著用新壺煮沸的水泡的茶,望著那兩個“下崗”水壺,我卻突然感覺這茶失去了一種味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味道?也許,我並不確切地知道。回想著在開水房一邊灌水一邊聊天的熱鬧場景,看著某張照片裏無意拍到的光線分布不均的35級台階,那從地麵引向開水房的35級台階作為142級台階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卻漸離了它們的體溫,恍如經年的青春時光,依稀能夠瞥見卻再也尋不回來。
配圖:於雅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