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夜登華山(1 / 1)

◇薛麗娟

下山時,腿早已打不過彎兒了。若轉過身去再向上爬,可能還好些。終於挪出了華山門,已到正午時分,眼皮黏糊得緊,就近尋了一家飯店一屁股坐下,此刻覺得神仙的生活也不過爾爾了。

三個朋友從外地來西安旅遊,我拍著胸脯說陪吃管住陪玩沒問題,在古城兩年的熏陶,已讓我也沾上了大西北的豪爽。嗬嗬,攢了兩年了,西安附近的景點我大多還沒逛過哩。三個小女生興奮地和我討論起行程的安排:大雁塔、兵馬俑、乾陵、華山……隻是僅有(確切地說不足)四天的時間。還要登華山?看到她們一個比一個嬌小柔弱的樣子,我的心裏有點犯嘀咕,礙於才誇下了海口就沒好意思明說出來。“隻是還不足四天,可以全部逛完嗎?”我可得提醒她們,爬華山不是說說就可以了的——盡管我也很受誘惑。

坦白地說,自小在平原長大的我幾乎從未真正地爬過山,如果算有的話,那也是曾被汽車繞著盤山公路載上過嵩山。西嶽華山之險名揚天下,我當然大意不得,先向“專家”請教自然是必要的。“真的要去嗎?”爬過華山的那位男生看著我們四個,這般問法明顯帶著勸阻的意思。果不其然,他頭頭是道地講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危險,那三個女生很不甘心:“既然是遊客絡繹不絕的旅遊勝地,哪有那麼多萬一的道理?”流露出的堅持還真讓人不忍阻攔,我也隻好相陪著,高度小心多加注意了。

按“專家”的意思,找了兩個男生一同前往,至少保證了心理上的安全。水、食物、毛衣,一樣樣打點起來——嘿,分量不輕呐。據說華山在深夜裏攀登最妙,就可以到達東峰時看到日出。就這樣四女二男上路了,同學送行時直可憐那倆男生,誰知道他們會被拖累得有多慘。我們四個很是不屑,有美女陪著爬山,多少男生還求之而不得呢。

快到華山時,售票員指著那杳在天際閃爍的亮點說,那就是華山的頂峰。若幹個小時後我們將與那“小星星”相會,神奇!

“自古華山一條道”爬華山惟一的好處,便是不用擔心迷路。先在山腳下的小店喝了幾杯熱茶,聽了店家的建議,我們一行於夜裏十一點半便起身了。

清涼的山風吹著,路上三三兩兩的登山者打著手電,如螢火蟲般可愛。聽著不知具體何處的流水淙淙響著,蛙兒也不時地合奏著。山那黑魆魆的龐大身軀還是讓人心存敬畏,把手電打向路邊的崖上,除了黑還是黑。置身其中,一切都讓人覺得無比的愜意,喧囂的都市此刻已遠了。人,此刻是屬於大自然的。

六個青年,在此前一天有的還不認識,卻因華山而聚到一起。兩個男生一個在前麵開道,另一個則押後,相互之間的默契讓人心存溫暖。周圍的物事都讓人感到新鮮,女生們更是嘰嘰喳喳地爭嚷著曆史的華山上到底有沒有義膽熱腸的俠客,以及是否確有令狐衝其人。

後來便隻有閉嘴的份兒了,更多地聽見了彼此的氣喘,因為多說一句話就要耗掉一些能量。接下來的路幾乎是清一色的台階了,而且越來越陡,在山下臨時添置的手套也派上了用場,緊抓鐵鏈,不敢稍有分神。

每到一處店鋪,朝著幾張空凳子便衝過去,並不理會店主賣力的叫賣。待汗稍收就又上路,走得並不急,隻為了差不多可以趕上日出,還不至於在山上挨凍。一路攀援而上,我這才明白以前天天在學校爬六樓其實是件很幸福的事。當我們手腳並用名符其實地爬時,心裏直樂:先祖們的狀態也大抵如此吧。

在“一線天”那兒,人們都說眼睛不要亂看,尤其不要向下看,隻管一階階地爬就行,台階都是半腳麵寬,坡度約為90度。後來,我還是忍不住誘惑,到半腰時半閉著眼偷偷地向下瞥了一眼,心立刻猛烈地撲騰起來,緩了好一陣兒才敢繼續往上爬。

北峰、擦耳崖、金鎖關……一路一步一個腳印地爬過來,早已不再感歎自己的登山勇氣了,怎能想像前人開山時的場景喲。爬在兩邊都是懸崖的石階上,我直感慨先輩的偉大,吾輩能從登山中汲取些力量,也不枉此番以身涉險了。

因為有霧,淩晨的日出並不怎麼好看,望著周圍人山人海的遊客,發覺登山也並不是件萬分困難的事。下山時才發覺腿已乏了,已不大聽使喚了,就不敢很貪心,南峰與西峰暫且作罷。

返回到北峰時,看到背後那麵直切般的懸崖甚是欣喜,便拿出相機留念,誰知那竟是昨晚我們爬過的一處地點,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再從“一線天”經過的時候,我們已可在上麵擺姿勢照相了,橫看豎看也都不怎麼怕了,有了經曆膽子也果真大了許多。有位遊客從我們身邊經過時道了一句:人這一輩子,可不就是跟登山一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