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友海
曾在童年的花園裏埋藏過許多夢想的種子,教師是其中的一粒。
對教師這一職業最初的啟蒙,來自於我的父親。在轉爐前正幹得熱火朝天時,組織上卻讓父親轉行,當教師去培養更多的冶金工人。隻是,這樣的轉行在以後的很多時候都讓母親頗有微詞。按照她的思維邏輯,從技術員轉為教師頗有點偏離正業,很易吃虧,何況科班出身的父親當時還是廠裏的技術骨幹。事實證實了母親的判斷,在我家的發展史上,父親與粉筆的常年結盟沒有給家裏帶來多少實惠,誰讓那個時候的大多數百姓家庭都不殷實呢。
不過,我為父親而慶幸,至少父親多了固定在家的時間,不會再如以前那樣三班倒時屢次用胡子紮我的臉了。趁父親不備,我還可以悄悄地在他的教案上塗上幾處泥手印。父親就突然將我一把舉起來搖晃,明知故問“這是誰在搗亂啊?”然後,我們全家的笑聲便肆無忌憚地蕩漾開去。
父親的大嗓門基本注定了我家藏不住什麼秘密,父母相互慪氣時,就常有熱心的鄰居不請自來地勸解一番。父親自詡這是他當教師得天獨厚的優勢,即便是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學生,也可以隻用耳朵學到知識。可父親在家言語不多,他下棋等的嗜好多半都屬於相對安靜型的運動項目,以至於曾讓我把父親歸結為性情冷淡的人。
有一次,時值正午,父親仍沒有回來吃飯,母親就讓我送去。剛進校門,我就聽見了父親的聲音,躡手躡腳趴到窗外一瞅,父親的娓娓講述與學生的聚精會神使得我相信,窗外的我與時光的流淌恐怕很難會引起這些先生小姐的察覺。在窗外灌了半堂聽不懂也不感興趣的課再看著涼透的飯菜後,我徹底地推翻了對父親的原有推斷。於是,就在父親一手晃蕩著空飯盒一手牽著我的手回家的那個午後,我感到“長大了要當教師”的願望和驕陽下的影子一樣無處躲藏,突然升華為成光榮理想。
“理想與現實總是有距離的”一首歌如是唱道,那個等待萌芽的理想長久以來就像一個裹著厚殼的堅果,需要怎樣的撞擊才能讓它裂開一條細縫見到光亮並得到雨水的滋潤呢?在現實世界裏,我和眾多人一樣,刻意地把忙碌奔波後的疲憊感叫做充實,並力求盡可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多半隻有在閑暇片刻抑或詩意流淌的瞬間,理想、抱負之類的思緒才會像流星劃過那樣在心裏蕩起一圈微小的漣漪。
後來,曾應邀給學生授過一次課,我顯得缺乏經驗,一進教室就把包扔在了地上,這個動作引起了一陣輕微低語。是的,精心寫就的講稿其實就擱在包裏,但我現在不需要它了。當我和同學們把兩節課並為一節且心領神會地延長更多時間後,我想我終於找到當教師的感覺了。
配圖:於雅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