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芳
We are children of darkness.我們是夜的孩子,
We won't fall a sleep in her tender arms.在她溫柔的懷抱裏不願睡去。
電話不多,每次接起,卻多半是接近午夜。於是把枕頭豎起,找一個最為舒服的姿勢坐起,聽話筒裏他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帶著異地的夜的氣息。
“怎麼會知道我還沒睡?”
“這還用問嗎!生活再有規律,你也還是夜的孩子,舍不得把這麼美的晚上交付於夢。”
於是有暖暖的感動,為著這份不必言說的默契。
他是我的朋友,很好很好的,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不見得整天呆一起,一段時間的閑聊總是少不了的。六朝年華幾千個日夜匆匆流過,最終一個去了遙遠的北國,一個去了十幾年魂牽夢繞的古城。
總會想起那些曾經熟悉的麵容,總是留戀那些塵封的往事,總想起的,還有他說的“我們都是夜的孩子。”
夜的孩子,真是呢!
隻為著追不可知的夢想,六年的青春與飛揚,我把這些精靈交給無窮的壓抑。在最後緊張的日子裏,每月的惟一周末,我總是不願睡去,打著柔和的燈,伴著淡淡的音樂,在屬於我的時空裏,不去想渺茫的未來,不去想背負的重擔,張開久已藏匿的雙翅,讓他們載我飛翔。夜總是好靜好靜,一切的一切都入睡了,獨我不肯。沒有誰可以明白,就算明白也未必可以體會,這個沉默寡言的孩子,在成長的路上做著怎樣的掙紮。當小時候一直渴望的成長真正開始,我總是在迷茫與彷徨。同學羨慕我學習好,老師誇獎我聽話,父母欣慰我的懂事,卻沒有誰可以明白,我背負了好多好多東西。
隻有他是明白的,雖然他並不是個內向的孩子。
隻因為他也一樣,我們都是夜的孩子。
他是活潑的,樂天的,有好多好多的朋友。即使在沉悶的備考階段,他也總會呼朋引伴一路高歌。
我在死啃書本昏天暗地的時候,他在網吧大戰群敵。
我假期呆在家裏等待發黴的時候,他在享受最美的日光浴。
我們從來不是性格一樣的孩子,也不會多說什麼,但這並不阻礙我們成為好朋友。
去了北方他充分發揮優勢,一年過去已成為院學生會副主席,還在某個網絡中心擔任技術員。舊友來信提到他,總是羨慕的口氣,“那家夥還真可以,整天日子過得充實無比,真不枉了大好青春。”隻有我明白,他的心裏究竟快樂不快樂。
總是從遙遠的另一端,感覺到那個沙塵肆虐的地方清冷無情的空氣。而夜,是一如既往的靜謐,他說起他快樂麵容下的憂傷,說起在夜晚他總是不願睡去,呆在電腦前寫時斷時續的日記,說起所有人都睡去後,他的思想、他的靈魂才可以鮮活。
沒有誰的青春,不是在掙紮中將快樂的假象留給別人。
想起遠在南國的她,另一個好朋友,六年的相守。
一樣是個沉默的孩子,她並不出色,成績中等相貌平凡,好友不多,而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有大段的沉靜流轉。想起來,總是溫暖與平和。
她說起在某個節日的秋夜,舍友都出去狂歡了,她靜靜呆在宿舍,聽窗外小雨沙沙地下,有秋蟲的鳴叫聲和著,然後心忽的一下子沉靜下來,好長好長時間不得作聲,任時光匆匆如水流過,十幾年也就在一瞬間過去了。可是這樣一個夜晚,想起永不可能回轉的以往,忽然淚流滿麵。
“茫茫人海無數麵容也隻是生命中匆匆的過客,惟有你們,我的朋友,才是我一生都不願丟下的。”
“夜裏我總是不願、不忍睡去,是沉沉的夜也好,有滿天星輝也罷,我真就這樣守他們,永不睡去。可是我必須迎接第二天的朝陽,夜再美再真,我還是不得不睡去,我不敢讓我的明天一片塵茫。”
可是我隻有不做聲,背負了太多太多的沉重,我們早已不自由,她的冷漠掩飾下的脆弱,又如何能承受悲傷的話語?
“未來是我們的,明天是我們的,我隻要你快樂。”而我能說的也隻有這些。
We are children of darkness.我們是夜的孩子。
Only in her arms we have pure and real soul.隻有在她的懷抱裏,我們擁有純真的心。
從來就沒有說過,成長是輕易的。沉默也好樂天也好,歡樂也罷悲傷也罷,我們脆弱卻不盲目,痛苦卻不輕易哭泣。
因為,我們從來就不是孤獨的。
更因為,我們是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