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高懸的夜晚本應是明朗的,林間卻因為遮天的濃枝密葉而顯得陰翳重重。

沐墨瞳抬頭往天上看去,依稀隻有幾縷微薄的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滲漏下來,點點銀輝,清泠似水。

平日裏在她看來似鬼打牆的山路,在身邊人從容不迫彎彎繞繞的走來,卻一徑順暢。

深深吸了口氣,感到冰涼的氣息通過呼吸,一直透到了心底。此時正是夜晚寒氣最重的時候,耳邊除了兩人細微的腳步,再也沒有其他聲響。這樣的靜謐,讓她每每將幾欲脫口而出的疑問吞了回去。那些若隱若現的疑雲,被身邊緊握的手溫暖著,每當想浮出水麵很快即被驅散,越發的虛無縹緲。

是不是女子都會如此,在某些時候寧願麻痹自己,不去想不去問,便可以守住那片天空。任是心如明鏡,也會在那一時蒙上塵埃,不是看不清,而是不願看清。

思緒正紊亂地漂浮著,卻因為乍然而來的停頓回神。

“怎麼了?”沐墨瞳探詢地看向身邊,話音未落,緊接著不遠處吱呀一聲響動,眼前一棵蒼天古木搖搖倒下,向兩人壓來。

尚來不及作出反應,腰上便是一緊,淩玄戈帶著她堪堪躲過粗大的樹身,剛站穩身形,一根枝椏啪地落在腳邊,地麵爆裂開來,塵土飛揚。

“好厲害的陣法。”不由倒吸了口氣。幸而原先她隻是在樹林邊緣徘徊,不曾深入,否則依這架勢非死即傷。

“沒想到居然還能看到五行絕殺陣,按說這陣法早應絕跡了。”淩玄戈歎了口氣,“看起來有些棘手呢。”

仿佛應驗他的話一般,腳下的大地忽然輕輕震動起來,一團漆黑之下,隻聽得遠處傳來轟然的巨響。高聳的樹木接二連三的在身後橫著倒下來,像一隻怪獸,一路咆哮著追逐著兩人的腳步。

沐墨瞳看著一棵棵巨木在自己麵前橫飛著砸來,腳下迅速移宮踏位,耳畔盡是枝葉劃過身側的沙沙聲,細細碎碎的飛到臉上,微微發麻的刺痛。突地身形一頓,似有藤蔓順著足下纏繞而上,任是她身輕如燕,一時竟也掙脫不得。眼看一截粗壯的枝幹迎麵襲來,戾氣逼人。她心下驚駭,卻已無從閃避,也無從抵擋。隻得閉上眼睛,等著那最後的致命一擊。

沒有等到。

隻有轟的一聲巨響。

一片漫天飛舞的木屑中瞧見一支火把。

火把後麵一張熟悉的人臉,秀美的麵龐在若有若無的稀薄月色下帶著古怪莫名的笑容。

“新月!”沐墨瞳叫了一聲。

新月輕輕彈掉手中鋼刀上的木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這五行絕殺陣端得厲害,墨姑娘可有受傷?”

沐墨瞳愣了愣,在陣中的分明有兩人,可她隻問及自己,不知是何意。看到她手中的鋼刀,一時有些錯愕,鮮有女子會使用這樣笨重的武器,而她本人毫無自覺,仿佛拿的是繡花針一樣理所當然。

“幸得新月使相助,並無損傷,隻是這五行絕殺陣如何?”

新月輕輕一笑:“五行絕殺陣分成五個輔陣,這個陣法,依仗山勢,順應天氣,依靠五行,陷敵殺敵,極是厲害!你們剛才遇見的是五行絕殺陣中的青木殺。不僅這林中的參天大樹棵棵都能變成殺人的工具,連地上的枯木殘枝也有可能飛起傷人!剛才若不是我施以援手,墨姑娘恐怕凶多吉少。”

“新月使出現在這裏是何意?”淩玄戈從另一邊走過來站在她身側問道。對她方才的出手十分不以為然,就算她不出手,難道他就會看著沐墨瞳遇險不成。

沐墨瞳不解地瞥了他一眼,好歹剛才對方救了她一次,他不表示感謝就算了,怎麼還一副質問的態度。在相思門期間,這位新月使身上並沒有絲毫敵意,一直也得她照顧良多。可是淩玄戈似乎始終對她懷有一股難解的抵觸情緒,雖然不明顯,但確實存在。

新月並未以為意,笑了一下,說道:“這陣法雖然厲害,但也有個缺陷——每逢十五月圓之時,氣勢最弱,否則你們剛才遭遇的便不止於此了。五行絕殺陣失傳已久,門主苦心參透多年才使之重現於世,是她生平得意之作,沒想到還有人勘破其中厲害。”語意中不乏對淩玄戈的讚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