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讓她早點休息,用完晚膳沐墨瞳還是等了會兒,直到困意襲來確定書房那兩人是打算秉燭夜談才打著嗬欠爬上床。

睡得朦朧,感覺似有人走到床前,輕手輕腳掀開了帳幔,光影微弱地晃了晃。

陷在重重錦衾裏的人挪動了一下,睜開眼咕噥了一聲:“現在才談完啊……”

“怎麼醒了?”

她本就是淺眠,還特意在房間內留了盞燈,罩著一層朦朧的紗,雖不甚明亮,但若有人走動還是會有影響。

“我走之前過來看看,沒想把你吵醒的。”在床前坐下,自然而然地伸手掖了掖被角,語氣中帶了點歉意。

大概剛睡醒尚有些迷蒙,一時沒反應過來,張口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已經醜時了。”

“都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看著她掩在錦被中的姣好麵容,輕輕歎了聲:“回天祈的駐營。”剛接到封人樓傳訊,王都那邊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封人肅再無翻身的餘地,接下來就是他們所達成的交易了,與封人洵談了半夜,許多部署都亟需安置。他著實沒想到王都那邊的事態發展得這麼快,原本還以為會多消磨些時日,對於封人樓此人,不得不重新評估一番。

沐墨瞳愣了一下,當即準備起身:“那我和你一起去。”

淩玄戈將她按住,搖頭道:“你留在這裏就好,軍中畢竟艱苦,而且多有不便。”

天祈軍紀嚴明,婦人不得擅自入營,她要以什麼身份進去還真不好說,隻得作罷。

想了想,問道:“那我要做些什麼?”難道就這樣被晾到一邊?

“你什麼都不用做。”那些事情由他來操心就行了,他一點都不希望她被卷入其中。

散在枕邊的一縷青絲被掬起,在修長的指端繞了繞,“有空的話就多陪陪霽和吧,等事情一結束我就接你回去。”以霽和的秉性,就算不願選擇封人洵,也絕對不會在事了之後跟他們回帝都。當年她既然從那裏離開了,就不會再回去了。

想到這裏沐墨瞳亦是一歎:“我知道了,路上小心。”

淩玄戈俯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吻:“天色還早,你繼續睡吧,等你睡著了我再走。”

燭影輕微閃爍,柔和的光暈投在牆上,角落裏火爐猶在燃著,間或爆出細小的火花,一室的溫暖靜謐。

沐墨瞳點了點頭,緩緩合上雙眼,或許是因為這一整天下來實在很疲倦,或許是在他身邊得以安心的緣故,沒過一會兒就又沉入了睡夢之中,直到床邊的人起身離去都未曾察覺。

北狄最近頗為不太平,儲位之爭剛結束,風聲還未過境,就與天祈駐軍發生衝突,雖說是當初二王爺封人肅處置不當留下的問題,儼然是未來國君的七王爺封人樓卻無法置之不理,還未正式上任便接二連三頒發政令,裁汰舊員,提拔新人,朝廷上進行了一番改天換地的變動。與此同時,邊關的戰事卻遠沒有那麼順遂,呈現的是一種十分詭異的戰況。

雙方雖然皆派出訓練精良的軍隊迎戰,但這一仗打得熱烈卻不激烈,因為鎮守後方的主帥都作壁上觀並未真正出手,無論是天祈的百裏棠溪還是北狄的飛景,皆心知肚明,這場戰役呈奇異的拉鋸式,哪一方都未有顯示出輸贏來,其背後的原因在於雙方的最高當權者都各有盤算,一方打算清除在朝堂上盤踞已久的外戚勢力,一方預謀借此機會肅清頑固派穩固大位,因而這場仗根本打不起來,也沒辦法打起來。

然而,要把戰役故意打得不上不下,呈現僵持狀態,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就因為雙方當權者有這樣的默契打算,所以都不願意明確地以哪一方的失敗為戰事收場,畢竟沒有人甘心讓戰敗國的屈辱上身。

這樣一來,就苦了領兵的主帥。

看著城下兩軍對峙的戰況,大顆大顆的汗珠沿著飛景額邊的發鬢滑下,這一仗,是他有生以來最為憋悶的一仗,深怕前鋒太勇猛衝過頭,打破了僵局,又怕對方進逼過度,取得了優勢,進退不得便罷了,七王爺還一番特別叮囑,身為主帥的他,絕對不能親自下戰場,敢打贏會以抗旨違令辦他,敢打輸就以有辱國格辦他,所以輸贏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