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最終(二)(2 / 2)

“下棋看重的是對手,一個人對弈難免寂寞,遇上真正的對手才是人生一大樂事。”

“隻可惜我資曆淺薄,僅能為侯爺排遣一二,不能成為旗鼓相當的對手。”

重新擺好了棋盤,依舊是淩睿執白子先行。

“當今天下如殿下一般尊貴的能有幾人,此言過謙了。”安然落下一子,端起茶盞,以茶蓋撇去麵上的浮沫,一舉一動似出塵之人。

淩睿搖了搖頭,慎重走出一步棋:“不過一個身份而已。”

之後再沒有言語,棋室內隻聞落子聲,偶有涼風過境,吹得窗外樹葉沙沙作響。及至日暮時分這一局才結束,最後清點棋子。

“七目之差,比上回少了兩目。”隱有讚許之意。

“那是因為侯爺今日心思不在棋盤上。”每次都相差十目上下,這個度對方把握得相當好,不會讓人因為差太多而感到不適,今日卻小有失常,若不是同他下了太久的棋,這麼細微的差別也覺察不出來。十四歲的少年,閱曆雖然不夠,但所幸心足夠細。

麵對少年清明的目光注視,頓感有趣:“那依你看在哪裏?”

淩睿坦誠地攤了攤手:“我若猜得到,也就不會說出來了。”

鍾眠楓輕輕放下茶盞,啟唇笑了一下,數年過去,掩飾在溫儒之下的桀驁終究消逝,剩下的是隨著時間漸長的沉穩:“我應當恭賀殿下,聽說聖上打算將殿下從政的時間提前,不用等到大婚之後,下個月就開始正式接手,這不能不說是個好消息。”

“侯爺雖然不過問政事多年,消息還是很靈通。”父皇早就有這個心思,近日來也的確打算將之付諸實踐,不過並未正式確立下來。

“你若是有一天從很高的地方摔下來就會明白,很多時候即便不想知道的事情也會有人想方設法讓你知道。”鍾眠楓再度笑了笑,分不清其中究竟包含了幾分自嘲,幾分落寞。“恕我失言了,太子自是不會有那麼一天。我不過是想起了許多年前的事情,一時感慨而已,讓殿下見笑了。”

淩睿點頭,並未介懷:“每個人都有過去,我明白。”

孔雀般狹長的眸子終於流露出幾許犀利的鋒芒:“說起過去,你又知道多少呢。同樣是太子,前麵那一位卻遠沒有你這麼幸運,不僅身死名敗,就連自己的血脈到頭來都要叫別人父親。”

淩睿怔然,沒有料到他會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黑潤的眼睛在極深處顫動了一下。

鍾眠楓恍若未覺,越過他將視線投注在窗外的景致上:“不過無論怎麼說,聖上已為你做足了打算,自然不會有重蹈覆轍之虞,什麼都不知道地接受別人的安排過完一輩子,卻也不能說有什麼不對。”

淩睿站起身,做出告別的架勢:“侯爺今天的話似乎格外深奧,恕我資質駑鈍一時不能領會。天色已晚,再不回宮恐怕就要下鑰了,告辭。”

鍾眠楓轉過頭,眸子直視向他,帶著洞悉世事的嘲意,就那麼直刺心底:“是不能領會還是故意不去領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