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漸漸的燃旺了起來。架在火上的肥羊已經熟了,油脂滴滴掉落在火堆中,滋的一聲激起了好聞的藍煙。
坐在營地遠處的普通士兵當然沒有這麼好的待遇。大家都在啃著自己手中那幹硬的幹糧和冷水,不時的把羨慕的目光投向已經散發出誘人香氣的肥羊。
可是圍坐在篝火旁的四個人中,除了朱由在不停啃吃著手中的羊腿,其他三人都是麵如鐵青,一言不發。
過了很久,一個身材高大麵色黝黑的中年將領猶豫著終於開口了:“這個寨子的地勢險要,坡度太大。我們仰著射出的箭連三分之一都到達不了寨子,根本不能給衝上去的弟兄們提供必要的支持。今天一天下來損失的那七十多個兄弟連屍體都搶不回來,再這樣下去。”他沒有再說下去,隻是微微的搖著頭。
那個高大的將領叫邊城,本來是河間王司馬顒手下的軍官。在八王亂政中逃了出來,隱居在這附近。因為為人勇毅剛強,所以在附近頗為有名,被朱卓幾次三番上門誠心招攬了過來。現在被朱卓委為民軍的頭領,也是所有人中最有軍事才能的一員。基本上潁川周邊的幾次勝利也都是由他指揮的,可以算得上是朱卓的左膀右臂。
旁邊那人卻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放下了手中的酒壺。一臉不屑之色的看著邊城:“照著邊頭領之說,那我們就白白傷損了這許多兄弟?馬某雖是一介儒生手無縛雞之力,亦以此為恥。如果連這麼小小一群流民都拿不下,我們又有何能力盤踞在這潁川富庶之地?”
邊城霍的站了起來,居高臨下怒視著那人。那人也豪不示弱,惡狠狠的回瞪了回去。就像是兩隻鬥雞互不相讓。
此人卻是和邊城完全不同。邊城身軀健壯孔武有力,又兼之眉清目正一臉威嚴,一望而讓人生好感。此人卻是獐頭鼠目,一雙三角眼望著人時總是好像斜著的。再加上他那瘦弱的身材和那件邋遢肮髒得看不出本色的儒袍,讓人實在是生不出什麼親近之意。
朱卓頭疼的看著自己這個頗為倚重的謀士馬華。馬華是涿郡的一個小吏,家裏也沒有什麼勢力。逃難的時候孤身一人逃到潁川之時,被朱卓收留。其實開始朱卓對這個形容齷齪的寒士並沒有什麼好感,收留他的時候也不過隻是見他識文斷字讓他在自己身邊做個書吏而已。可就是這麼一個看上去麵貌猥瑣的人一次次的建言,才讓自己這支本來並不大的勢力真正成為了潁川的霸主。
但那馬華雖然有才,卻是個私德不淑之人,再加上又心胸狹窄。自從上次為搶一個北逃的流民女子和為人正直的邊城發生衝突之後,就屢屢針對邊城,甚至經常把好好的議事變成意氣之爭。可是朱卓也沒有辦法,每每自己想出麵調停兩人之間的矛盾,但總是落得一個不歡而散的局麵。這兩個人都是己方不可缺少的人才,自己也隻能每次在裏麵和稀泥而已。
看著兩人又已開始鬧將起來,朱卓終於開口了:“兩位還是坐下吧,老是這樣鬧成個什麼體統。沒得讓底下的軍士們看了笑話。”
感覺到朱卓語氣裏那蘊含的怒意,兩人氣哼哼的互相瞪視了一眼,終於坐了下來。但卻互相再也不多看一眼。
朱卓忍不住歎了口氣慢慢道:“今天上午潁川的快馬來報,曹豬毛帶著手下挾裹了將近三千多流民洗劫了兩個村鎮。隨時都有可能往潁川而來,這邊霸王寨又久攻不下。到底是戰是退,我們還是必須拿出一個方法來。”
朱由放下了手裏的羊腿,滿不在乎的用衣袖抹了抹嘴角的油跡:“那個叫曹豬毛的,我早就看出來他不是什麼好東西。想當初到我們潁川的時候,要吃沒吃要穿沒穿,整個就是帶了一幫叫花子。要不是叔父您收留他,恐怕早就餓死了。現在居然還敢劫掠我們治下的村鎮,簡直就是個養不熟的狼崽子。不如叔父您給我一千人馬,我保證把這家夥的人頭給您提過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終於自己住嘴了。因為他看見朱卓看著他的目光越來越冷,越來越涼。
朱卓冷冷的看著麵前這個討厭的家夥,直到他自己住了嘴。曹豬毛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他一個北方的盜匪帶著那麼些流民反叛自己又能拿到什麼好處?這中原大地豪強並立的時候,又有哪裏一塊地盤會接納那個無根無萍的外鄉人。自己也不是不知道朱由和他的那幫飯桶手下們老是克扣他們的糧食補給,可是確實沒想到會逼得曹豬毛去鋌而走險。看來也是確實活不下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