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黃天霸、李昆等人追趕謝豹不著,回轉行轅,已是天亮。施公已是起身。黃天霸等先去看了計全、何路通,幸喜二人受傷不重,尚自無礙,隻要歇息數日,就可痊愈。黃天霸等也就放心,看視已畢,便向內室去見施公,行過早參禮。施公就問起夜間捉拿刺客的緣由。關小西、黃天霸把前後說了一遍:隻是追拿不住,已是逃走。施公聽罷,當即麵諭:仍宜嚴加防範,恐其複來;一麵探訪蹤跡,以便捕獲。各人唯唯退出。施公又飭傳知州林士元來見。卻好知州尚未去傳,先來稟見。當下施公傳人。林士元行過常禮,坐在一旁。施公便將夜間行刺的話,告訴一遍。士元聽說,隻嚇得麵如土色,目瞪口呆,半晌方向施公請罪,說道:" 這總是卑職防範不嚴,有驚大人貴體。待卑職回去,趕緊加差緝捕,務獲歸案,尚求大人從寬。"施公道:" 貴州為民父母,既據呈請緝獲,姑免懲究。務要限日擒拿謝豹來轅,聽候發落。若再延宕,定行參處。"士元唯唯聽令,當即告退回衙,加差勒限懸賞緝獲,不提。且說施公早膳用畢,施安、施孝伺候兩旁。忽見窗外飛進兩隻鳥,望著施公哀鳴不已。施公覺得討厭,使命施安趕去。任著施安去趕,終不出去。施公頗覺奇怪,即命施安:不必趕了。施公便道:" 爾向本院哀鳴,還有什麼冤屈麼?"那鳥便將嘴在書案上啄來啄去。施公順著他啄的樣子看去,象寫了個"冤"字。施公又道:" 你當真有冤麼?"那鳥又啄了一下。施公會意,即命施安去喚郭起鳳、王殿臣。施安出去一會,王、郭兩個進來;站立一旁。施公望著二人說道:" 此鳥有冤,著你兩人跟它前去察看。"王、郭二人就跟著兩隻鳥,出了行轅,一路上直跟到城外。約有十裏多路,到了一個土崗,崗上栽著楊柳。那兩隻鳥飛進崗內,歇在一個新葬的墳堆子上麵亂叫。王、郭二人看得真切,便望著兩隻鳥說道:" 好鳥好鳥,如果此處墳是個含冤之地,爾再高噪三聲!"那鳥果然又噪了三聲,轉眼間鳥已不見。王、郭兩人就在墳上做了暗記,走下崗來,遇著一個老者,便走上前問道:" 請問老丈,這個土崗叫做什麼地名?"那老者道:"這崗喚做白楊崗。"王殿臣又道:"此間墳堆不少,想是義塚麼?"那老者道:" 此地並非義塚。"郭起鳳木匠道:" 既非義塚,何以崗上累累皆是墳墓?我且問你,那新築的那個堆子,係何人家的?"那老者道:" 是前村朱家的。"王殿臣道:" 所葬何人?"那老者道:" 就是本人說起來,怪可憐的。這姓朱的,名喚天佑,今年才二十二歲,家中很得過去,娶親還不到四年。他本來有的癆病,指望娶了親,可以日漸其好。哪裏曉得娶親以後,更加壞了。前月二十,就一命嗚呼,還丟下一個美貌娘子,才二十一歲。前五天才葬下去。"王、郭二人聽罷,複又問道:"你老尊姓?家住何處?"那老者道:" 老漢姓石,排行第五,人多喚我石五,就住在朱家後村。還沒請教你兩位尊姓呢!"王殿臣道:" 咱姓胡,他姓周。"說罷,石五道:" 老漢尚有他事,不能陪你老,閑話了。"王殿臣道:" 既然如此,請自便罷!"與石五就分路走了。
王殿臣、郭起鳳也就回城。進了行轅,將剛才情形,並石五所說的話,細細對施公說了一遍。施公點頭,即刻命傳茂州林士元,帶同差役仵作人等,明晨來轅候諭。手下人去訖。到了次日一早,茂州並差役人等齊到。施公當即傳見,並將異鳥鳴冤的話,麵諭茂州道:"此中顯有冤屈,煩貴州隨同本部院,前去勘驗。"茂州唯唯。此時外麵夫轎齊備,施公在大堂上轎,帶隨計全、李昆、王殿臣、郭起鳳,並施安、施孝六人。此時林士元便請王、郭二人先行同去,留在轅門外上轎;差役人等,跟隨直望白楊崗而去。不一會,已到茂州,當將地保傳至,等候施公按臨。少時施公也來,下轎之後,便叫王、郭並茂州林士元,齊到崗上。王、郭兩人,正要指那墳堆與施公看視。隻見昨日那兩隻異鳥,已歇在墳上,望著施公悲哀,又若迎接之狀。施公喚道:" 好鳥好鳥,不必哀鳴。本部院給爾伸冤。"那鳥一聞此言,便自飛去。施公就走進墳堆,周圍看過,但見新泥尚濕,青草全無。當即傳命地方。地方答應,跪在麵前。施公向道:" 爾喚什麼名字?"地方回道:" 小的名喚張標。"施公又問:" 爾知這新築墳堆,姓甚名誰?何時下葬?因何疾症而死?"地方一一回答,悉如王、郭二人聽那石五所說一樣。施公聽畢,即命地方引導,前麵行至朱家村,即在朱家升堂。施公即傳朱天佑妻出來問話。朱天佑妻大驚失色,趕緊毀妝,穿了重孝,出見施公,拜伏在地。施公見朱天佑妻生得頗為妖蕩,知非善類,便喝道:" 爾姓何氏?"朱天佑妻回道:"小婦人母家姓陳。"施公又厲聲道:" 本部院親至汝家,非為別事。隻因汝丈夫朱天佑,昨日托夢,跪在床前,訴稱被汝害死,求本部院伸冤。爾可從實招來,免得受刑吃苦。"陳氏聽說,即向施公辯道:"大人在上,容小婦人上稟:丈夫天佑。從小婦人未到他家,他即患癆病,於今已有四年。即是小婦人過門以後,尚為丈夫百般醫治,終不見效,鄉裏黨戚人所共知。延至前月二十,竟至斃命。小婦人方自痛終身無靠,實命不尤,何敢存謀害之心,致罹悖逆?尚求大人勿以夢囈為憑。"施公道:" 陳氏,爾休強辯,本部院與爾丈夫一麵不識,何來知其姓名?"陳氏道:"丈夫姓名,本不可以藏掩,人人可得而知。還求大人明察,公侯萬代。"施公見陳氏委婉辯駁,雖言之有理,無隙可指;而見其妖蕩之態,必非良善。即傳裏黨親族,來一一問訊。左思右想道:" 非開棺檢驗,不能明白。"主意已定,即命開棺,明日檢驗。大家力勸,施公執意立行,甘心坐罪。大家不敢再說,當即打道回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