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殿臣、郭起鳳奉了施公密諭,尾隨那風卷麻裙露出紅褲的少婦,一直跟出東門。又行二三裏,那婦人到了新墳麵前,將紙錁焚化,席地而坐,掩著麵鳴嗚咽咽,哭了起來。王、郭細聽哭聲,雖然嗚咽,毫不哀痛。正在那裏兩相私議,忽然又見一陣狂風,先將紙錁灰吹得四散,複將那少婦麻裙前後裙門,一齊吹開,露出一條大紅褲子。王、郭二人再仔細一看,見那褲子乃是新的,心中更加疑惑。又見那少婦等旋風過去,在新墳上叩祝不已,臉上顏色,頗為驚恐。王、郭二人知道中間必有緣故。不一會,那少婦站起來,將身上灰塵撲了撲,即向原路回來。王、郭二人即閃入樹林。卻好那少婦從樹林前經過,他二人仍然尾隨在後,重複跟入東門,直至獅子巷,看著那婦人進門後,才向附近覓了一家茶店。
二人進了茶店,對坐下來,叫店小二泡了一壺茶。那店小二將茶泡上,王殿臣便問道:"你叫什麼?"那小二道:"小人姓王名叫小二。"王殿臣又問道:"你這店開了幾時了?"王二道:"小人這店從前年就開了。"郭起鳳道:"你在這裏多少工錢一個月?"王二道:"這店是小人父親開的。"王殿臣道:"你原來不是夥計,還是小老板呢!"郭起鳳道:"離你這店南首第五個門,那一家死了個什麼人?我看他家門首掛著重孝,還有個少婦穿著一身麻衣,才從門外走了進去,那是她家的什麼人?還是媳婦,還是女兒呢?"王二道:"她家姓吳,死的這人名叫其仁,今年才二十四歲。那戴孝的婦人,就是吳其仁的老婆。"郭起鳳道:"這小小年紀,把這樣個年輕的老婆拋下來了,叫她在那裏守寡,實也可憐!但這吳其仁是什麼病死的呢?他還有父母兄弟沒有?"王二道:"他無父母,又無兄弟,隻有他一人。平日家道也還過得去,薄薄的也有些田房產業。就是這吳其仁年紀雖輕,身材相貌卻生得頗為醜陋。聽說還有個暗病,終年的委委頓頓。若問他什麼病死的?在死的前一日,我們還看見他在外麵行走。到了第二天早上,忽然他家裏人出來說,半夜時忽得了一個急病,施救不及,等到四更就死了。未及半日,經吳其仁老婆娘家的人來了幾個,就收殮起來,在家停了七天,就抬出去葬了。"王殿臣道:"這吳其仁丈人家姓什麼呢?"王二道:"聽說姓何,便在北門大街,家內開著雜貨店,家道也過得去。"王殿臣道:"吳其仁既死,也就算了。隻可憐他的老婆,這種青年,便叫她做個寡婦,又無兒女撫養,如何度日呢?"王二聞言,笑而不答。王殿臣、郭起鳳亦心知有異,不便再問。遂將茶錢付訖,出門而去。又在附近一帶,訪問了一會。有說那少婦不甚端的,有說死者身死不明的,人言噴噴,莫衷一是。直到天晚,王殿臣、郭起鳳才回衙門,將以上所見所聞,一一稟知施公,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施公即傳山陽縣到署諭話。山陽縣奉傳,隨即稟到。見了施公,請安已畢,坐在一旁。施公說道:"本部堂奉請貴縣,並無他事。隻因昨早往河神廟拈香回來,途中見一少婦,身穿麻衣,手持紙錁。忽遇旋風,見少婦麻裙卷起,中露紅褲。本部堂心頗滋疑,即刻密令差官偵探。後據差官稟複,謂那少婦係祭掃新墳。從旁微窺,該少婦既焚紙錁,哭而不哀。忽旋風吹其紙錢四散,又將麻裙卷起?那紅褲露了出來;及風過處,該少婦仍然穿著麻裙。又見該少婦當旋風吹散紙錢時,形色倉皇,叩祝不已,頗有愧對驚惶之色。及跟隨進城,至該少婦家附近訪察,知死者為婦之夫,無病暴卒,卒後遂殮,殮之後遂葬,殊見草率。且該少婦頗有醜聲。本部堂想其中必有冤枉,因此請貴縣務即訪察明白,俾死者不致含冤,生者難逃法網。今具限三日,貴縣即行詳複,毋得含混宕延!"山陽縣聞說,口內道是,心內卻暗想道:"途中少婦,風卷麻裙,與他何涉?即有冤枉,也未據報,盡可不問。他偏閑得沒事,尋件事出來做做,好博得他清正的名聲。他又不肯自辦,委我去訪。你道這樣無影無形的案件,從哪裏辦起?"無可奈何,隻得答應出來,且回本署,再作計議。山陽縣才告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