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這一天是日本的除夕,稱之為“大晦日”,長假五日,全日本男女老少都穿上傳統節日的服裝,那天,赤尾和沈星帶著希希三人身著日本和服去逛廟會初詣,祈求神靈托福。希希似乎已經擺脫了心理陰影,與赤尾這個“喔多桑”相處甚好,雖然平時在家裏說話很少用爸爸的稱謂開頭,但一有外人他會刻意的在人麵前這樣喊,為自己,也為讓媽媽高興。
當午夜23時58分,大阪各處城鄉廟宇分別敲鍾108下,以此驅除邪惡,沈星和希希按照習俗盤腿靜坐,聆聽除夜之鍾,此時,希希的心空曠而又茫然,他正想撥通爺爺和爸爸的電話,讓他們和自己一起感受那梵鍾長鳴的沉重,與眷眷的思念。
遙遠的上海,淩亦飛母親家。
淩亦飛和王建萍元旦過後就要舉行遲來的婚禮,新房設在自己原來的房間,正在布置中,所以他們這些天住在母親家。與父親的關係現在處在冷戰靜默之中,他們試過改善卻毫無效果,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失望的意識到,不吵架就算是謝天謝地了。
淩亦飛抱著妻子昏昏而睡著,窗外零星的鞭炮聲,蓋不住他濃重的呼嚕。
在另一端,淩中興呆呆地端了把椅子守在電話機邊,以往這個時候,他是和希希兩人坐在沙發上看迎元旦文藝晚會,零點剛過不久,沈星一定會打來電話問候新年,十年如一日,從不忘記。
可是淩晨2點了,萬籟俱靜,沒有親切的問候,也打不通她的電話,被人遺忘的滋味不是一個孤獨的詞彙可以描繪的。
沈星她到底怎麼了?希希為何也無聲無息?他猛然感覺自己仿佛被拋棄到了另外一個星球上,四周沒有生命,隻剩下他一個老頭在苟延殘喘。
“親愛的,今天你高興嗎?希希喊你爸爸了?”沈星依偎在赤尾懷裏親昵地道,他們除夕回家晚,此時剛剛上床非常的興奮。
“真沒想到,我喜歡他,是個識時務的好孩子。”赤尾摩挲著她冰肌瑩徹的身體,感歎道。
“別這麼說,他現在是你的兒子。”
“嗬嗬,當然當然。”赤尾略感自己有些失言,帶著歉意笑道。
“你信不信神?”
“嗯……”他想了想換成嚴肅的表情說:“信!”
“我也信,你看,自從我們換了電話號碼後,一切都很順利,公司年底財務盈虧報告顯示,來年我們會有更大贏利空間。”
“是啊,與旭日公司結束合同關係後,我們從新的供貨商那裏每年至少可以節約七千萬日元。”
“還有,你免費得了一個兒子。”
“是啊是啊。”
“更重要的是,親愛的,你將會有一個親生的孩子。”她摸摸自己的肚子,“你看,好像隆起來了吆。”
赤尾歡喜地俯下身去親吻。
“你累嗎?”
赤尾搖搖頭。
“那我們親熱親熱,我好想……”
赤尾緊張的表情道:“不行不行,別傷了我的孩子。”
“你真傻,這怎麼傷的著?”說完,沈星一骨碌爬上他肥胖的身軀。
淩中興徹底失望了,他終於明白過來,從此不會再有他們的消息,更別指望希希回來探望他,自己的餘生注定沒有人會關心。沈星不理他了,孫子忘記他了,兒子不管他了,女兒不認他了。想到這,他騰的站起身,往自己房間走去,取出深藏在大櫥裏沈星的那件紅襯衫,用剪刀剪成了無數小塊,散落一地。
他撲向布條,在陰冷的地板上老淚縱橫……
不知道隔多久,仿佛是剛才在地上睡了一覺醒來,胸中無限的悲痛非但沒能釋然,反而化作仇恨,遷怒於兒子不久要舉辦的婚禮,一個女人將在這個家與他朝夕相處,而她,不是沈星。他憤怒的朝兒子婚房走去,一腳想踹開房門,門從外麵鎖上了,他被門反彈倒退了幾步差點摔到,攥緊拳頭向空中揮舞。突然,一個邪惡的念頭閃現,他跑到衛生間積了一大盆水,踉踉蹌蹌的返回,運足了氣,將水慢慢從門逢裏灌了進去……
元旦上午,淩亦飛和王建萍從房間裏出來向母親拜年。妹妹和妹夫還有兒子也早就起來,他們圍坐在沙發上啃瓜子說笑著。淩母見他們出來說:“亦飛,今天是元旦,你帶建萍跟你父親拜年去吧。”說完有意無意瞥了眼女兒。淩惠麗心虛,假裝幫哥哥泡茶急忙回避,到今天為止,算起來她已經十五年未見父親,在這當中,丈夫和母親沒少勸說她,有幾次心動過,卻終於沒有妥協,她丈夫吳剛這樣評價她:“天大的仇恨,十五年也該忘記了,你現在與其說是在跟父親賭氣,倒不如說是在跟自己的良心比個性。”淩亦飛一聽母親讓他去跟父親拜年,直搖腦袋道:“我不去,他是個老頑固,見了建萍就恨不得吞了她,別觸這個黴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