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三四諱篇第六十八(2 / 2)

且凡人所惡,莫有腐臭。腐臭之氣,敗傷人心。故鼻聞臭,口食腐,心損口惡,霍亂嘔吐。夫更衣之室,可謂臭矣;鮑魚之肉,可謂腐矣。然而有甘之更衣之室,不以為忌;肴食腐魚之肉,不以為諱。意不存以為惡,故不計其可與不也。凡可憎惡者,若濺墨漆,附著人身。今目見鼻聞,一過則已,忽亡輒去,何故惡之?出見負豕於塗,腐澌於溝,不以為凶者,ㄜ辱自在彼人,不著己之身也。今婦人乳子,自在其身,齋戒之人,何故忌之?

江北乳子,不出房室,知其無惡也。至於犬乳,置之宅外,此複惑也。江北諱犬不諱人,江南諱人不諱犬,謠俗防惡,各不同也。夫人與犬何以異?房室宅外何以殊,或惡或不惡,或諱或不諱,世俗防禁,竟無經也。月之晦也,日月合宿,紀為一月,猶八日,日月中分謂之弦;十五日,日月相望謂之望;三十日,日月合宿謂之晦。晦與弦望一實也,非月晦日月光氣與月朔異也,何故逾月謂之吉乎?如實凶,逾月未可謂吉;如實吉,雖未逾月,猶為可也。實說諱忌產子、乳犬者,欲使人常自潔清,不欲使人被汙辱也。夫自潔清則意精,意精則行清,行清而貞廉之節立矣。

四曰諱舉正月、五月子。以為正月、五月子殺父與母,不得也舉已舉之,父母禍死,則信而謂之真矣。夫正月、五月子何故殺父與母?人之含氣在腹腸之內,其生,十月而產,共一元氣也。正與二月何殊?五與六月何異?而謂之凶也?世傳此言久,拘數之人,莫敢犯之。弘識大材,實核事理,深睹吉凶之分者,然後見之。昔齊相田嬰賤妾有子,名之曰文。文以五月生,嬰告其母勿舉也,其母竊舉生之。及長,其母因兄弟而見其子文於嬰,嬰怒曰:"吾令女去此子,而敢生之,何也?"文頓首,因曰:"君所以不舉五月子者,何故?"嬰曰:"五月子者,長至戶,將不利其父母。"文曰:"人生受命於天乎?將受命於戶邪?"嬰嘿然。文曰:"必受命於天,君何憂焉。如受命於戶,即高其戶,誰能至者?"嬰善其言,曰:"子休矣!"其後使文主家,待賓客,賓客日進,名聞諸侯。文長過戶而嬰不死。以田文之說言之,以田嬰不死效之,世俗所諱,虛妄之言也。夫田嬰俗父,而田文雅子也。嬰信忌不實義,文信命不辟諱。雅俗異材,舉措殊操,故嬰名暗而不明,文聲馳而不滅。實說世俗諱之,亦有緣也。夫正月歲始,五月盛陽,子以生,精熾熱烈,厭勝父母,父母不堪,將受其患。傳相放效,莫謂不然。有空諱之言,無實凶之效,世俗惑之,誤非之甚也。

夫忌諱非一,必托之神怪,若設以死亡,然後世人信用畏避。忌諱之語,四方不同,略舉通語,令世觀覽。若夫曲俗微小之諱,眾多非一,鹹勸人為善,使人重慎,無鬼神之害,凶醜之禍。世諱作豆醬惡聞雷,一人不食,欲使人急作,不欲積家逾至春也。諱厲刀井上,恐刀墮井中也;或說以為刑之字,井與刀也,厲刀井上,井刀相見,恐被刑也。毋承屋簷而坐,恐瓦墮擊人首也。毋反懸冠,為似死人服;或說惡其反而承塵溜也。毋偃寢,為其象屍也。毋以箸相受,為其不固也。毋相代掃,為修塚之人,冀人來代己也。諸言毋者,教人重慎,勉人為善。禮曰:"毋摶飯,毋流ヱ。"禮義之禁,未必吉凶之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