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鴛第一次看梅是在元和十六年。那年臨近隆冬時節,雪花紛紛揚揚下的特別大,那年她十歲,她第一次隨著父親進宮麵聖。
魏元帝頭頂冕旒,身穿一襲玄色的龍袍端坐在龍椅上。她隻得小小翼翼的偷看了一兩眼,父親在身後不著痕跡的扯了她的衣袖,她便慌忙隨著父親跪下來,隨著父親恭敬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魏元帝生的極為清俊,光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便有縱橫馳騁、睥睨天下的氣勢。好在魏元帝嘴角常噙著笑,便不叫人那般害怕,他溫聲道,“平身吧。這裏沒別人,鍾離你不必多禮。”
頓了那麼片刻便又問,“鍾離,你家的小女兒多大了?朕上次見她的時候,還尚在繈褓,就那麼小小的一團看著甚是惹人憐。”
他父親也笑,“回陛下,水鴛今年十歲了。”
魏元帝緩緩下了玉階,站定在她跟前。水鴛躲在父親身後扭扭捏捏的不肯出來,直到父親拉了她一把,將她拉到魏元帝跟前,魏元帝蹲下身眸光溫和的端詳著她的眉眼,過了片刻兀自笑了,他站起身盯著她父親片刻又溫聲道,“這丫頭眉眼像你,清秀。”
她父親也笑可是許久不曾開口,直到魏元帝說,“太子今年十四歲,依朕之見,鍾離你不如同朕結為親家如何?”
當年十歲的她尚且不懂什麼是佞臣孌寵,以色侍君。更不懂什麼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勢滔天。隻聽得父親輕聲說,“陛下,這不妥。”
魏元帝眸光幾不可察的暗了暗,聲音有些冰冷的說,“這有何不妥?”旋即召來門外候著的貼身太監道,“朕聽聞太子在梅園,你帶著鍾離丞相家的小女兒過去,叫太子同這個妹妹一起玩耍。”
那老太監一路上待她頗為恭敬,路上還遇到了一身穿縷衣,頭頂步搖的嬪妃,那嬪妃端詳她良久,便問身側的老太監,“陳公公,這是哪家重臣的女兒,怎麼如此受陛下寵愛,還能讓陳公公親自帶在身邊?”
陳公公拉著她頓了頓,頗為恭敬道,“這是鍾離丞相家的小姐,陛下同鍾離丞相有事相商,這才讓老奴帶著鍾離小姐四處轉一轉。”
那嬪妃冷哼了一聲,極為不屑道,“這天寒地凍的,還能逛到哪裏去?”
陳公公說,“陛下的話就是聖旨,在這皇宮裏逛到哪裏去都是逛,就不勞容妃娘娘費心了。”
眼瞧著容妃走遠了,他這才攏了攏水鴛的衣襟,溫聲道,“水鴛小姐,您冷麼?這裏離著梅園不遠了。”
她凍得鼻尖都紅了,可還是搖搖頭,頗為聽話的說,“我不冷。”
那年梅園開的紅梅極為葳蕤,隔遠了去看猶如朦朦朧朧之間誤灑了胭脂,斑斑點點的猶如胭脂壓了枝俏。
有一身穿狐裘的少年正那錦緞蒙了麵,一個不小心撲到了陳公公的懷裏,旋即得意的大笑起來,“仲和?仲和,本宮抓到你了!”
說著便伸手解了臉上的黃色錦緞,水鴛至時今日還記得那一幕,飄雪紛紛落到了那少年身後的紅梅之上,他睜開眸子眼間一片澄澈,旋即他微微皺了眉,“怎麼是你?仲和呢?”
陳公公彎著腰對著他行了禮,頗為殷切的說,“原來太子殿下這是在和二殿下玩瞎子摸啊?”
太子似是不太像理他,眸光不經意的一撇,撇到他身後躲著的水鴛,緊皺的眉頭登時便鬆開了,“她是誰?哪個宮裏的小宮女?”
陳公公趕緊說,“殿下,這是鍾離丞相的小女兒,水鴛。陛下特地讓老奴帶過來,和太子殿下您一起作個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