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士象
我站在樓下等放學的兒子歸來,突然聽見背後一個女人高聲罵道,簡直可惡!
我轉過頭去,看見兩個戴著黃色帽子的女人,正拿著掃帚、大大的鐵箕在掃地。她們是城裏的清潔工,大院是她們負責的地方之一。她們衣著陳舊、麵容黃瘦,顯然不是城裏的人。她們可能是城外的農民,也可能是外來的打工者。罵的女人,是那個瘦女人。
她繼續罵道,還會吃,把韭菜的尖全切了。切了你為什麼不裝在垃圾袋中提下來,卻要從樓上撒下來?地上是幹的也算了,問題是大半都撒在水裏,叫人如何掃?
我一看,那韭菜屑的確是從樓上撒下來的,因為幾平方米的地方都是。上午在下雨,此時大院的地上有許多水漬灘,是不好掃。
她再罵道,說起來,樓上住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我望上去,知道從一樓七樓,是這幢大樓裏房子最大最好的一個單元,全住的是有權有勢的人。我還沒想完,便聽得她惡聲的怒罵,她罵道,我看不見得都是有身份的人,做這事的人,肯定是婊子養的!
我的耳朵一時堵了。
她的罵聲最後簡直是毒辣,道,你要從樓上丟下來,你懶得走路,我看你不得癌症死了才怪!
我對這名清潔女工,在心中一下湧起說不出的厭惡,真是太沒修養了。
她沒有管我的存在,一邊罵,一邊掃,掃完後,繼續向前掃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一邊在心中不停地厭惡著她,心中卻也不由自己地在一邊想。
她是社會底層的人;她營養不良;她們每天早晨四點就要起來打掃街道,她們的生活與常人完全不同;她們的收入,我有次作過調查,非常之低,低到不好意思說出口,可是她也有孩子要讀書;她年複一年地做這工作,她尊重清潔的地,可是誰來尊重她的勞動?她對這些不尊重清潔之地尊重她勞動的人,不時時罵出這些最能抒發她心中壘塊讓她痛快的穢語,她如何再有力氣把剩下的那麼多地掃完?
記得去年是一個大爺在掃這些地,他的嘴中也時時在怒罵!
我頓時理解了她,理解了他們!
我想這是真的:如果有人罵你是狗婊子養的,那麼你一定是做出了大量的事先證明了自己是狗婊子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