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包括臨床的病人和家屬,都對醫生的坦率感到毛骨悚然,在活人堆裏躺著一個等死之人。醫生言罷推門出病房,一名家屬驚慌的尾隨出去,拖住他道:“醫生,請把那個人抬出去吧,我家的病人不能跟死人在一起。”
主任醫生緩緩轉過臉,嚴肅地反問:“誰是死人?”
“你剛才不是說5床的那個老頭沒有救了嗎?他這樣會影響到其他病人的情緒,他們都還在積極治療中,你考慮過嗎?”
“你的意思應該把他抬到太平間門口嗎?豈有此理!”說完拂袖而去。
“你,你什麼態度,我要去院長那告你!”那人在走廊上吵吵嚷嚷著。
淩亦飛在病房裏聽得很清楚,既然醫生沒有采納那人的建議,也沒有出去反駁他,將心比心的去想,這對其他病人來說確實有點不吉利。
“要不要趕快通知媽?”淩亦飛唉聲歎氣地問妹妹。
淩惠麗抹了抹紅腫的眼睛道:“現在下午了,媽一來一去回家又很晚,她身體不好,腿也不方便,明天早上再說吧,急著把她叫來,免不了我們又得成為她的出氣筒。”淩惠麗昨天被母親當眾訓斥記憶猶新。
“是啊,她隻知道說我們對爸不好,她離婚那年……算了,她是媽不說了。”
“就是,爸孤獨一人就是因為她當年紅杏出牆,還好意思說我們。”淩惠麗不服氣地咕嚕著。
淩亦飛苦笑道:“我們兩個好像是同命鳥,在一個不健全的家庭成長,父母不首先自責反倒教訓我們的不是,哎,哪說理去?”
“對,你我都是受苦者,你是為一個利欲熏心的妻子失去理智,我是為你前妻的傷風敗俗生氣,其實想想又何苦?”
此時,兩個人倒是很投機,從相互埋怨到相互理解,默默的陪著鼻空裏插著氧氣管的父親,他是那麼的安詳,仿佛沒有痛苦。
晚上,淩亦飛買來盒飯給妹妹吃,淩惠麗問:“哥,你家的希希在日本通知到了嗎?”
“通知過。”淩亦飛低頭吃飯,漫不經心地答道。
他並不想談這件事,2天前他就打電話給沈星的母親,讓她轉告女兒這個消息,相信一定已經知道,但是來不來沒有任何音訊,他並不抱有希望,也隱隱地覺得他們不回來更好。
他這樣想,希希在所有人眼裏是他的兒子,而事實上他已經去醫院檢查過自己的生育指標,被證明先天性隱睾,希希根本不可能是他所生,首先不怎麼想見到他,無法去接受弟弟喊叫他爸爸。其次希希並不知道自己所謂的父母已經離婚,一旦在家裏看到王建萍,免不了要有一場風波,如果被他知道所有的真相,包括自己的身生父親原來是爺爺,傳揚出去臉麵何存?
淩惠麗看不透哥哥的心事,以為是沈星阻擾希希回來,立刻埋怨起來:“既然通知過,現在還不回來,肯定是沈星這女人搞的鬼,不管是爺爺還是父親,小孩子總得來看最後一眼吧?”淩亦飛緊張的四處望望,生怕傳到別人耳朵裏,沒去接她的話題,掏出煙說:“你照顧著爸,我去外麵抽根去,不然要打瞌睡了。”淩亦飛不僅是為了回避妹妹談論有關希希的無聊話題,心裏還惦記著妻子,他是中午離開那個賈經理家到的醫院,此時夜幕降臨,從常理上講,隔那麼長時間,履曆表應該已經完成,妻子回到家會打個電話過來告之,現在沒有音訊說明了什麼?他急不可耐的打電話回家,確認妻子是否在家,這是他所關心的重點,可他打了數次都沒人接,陡然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家裏的電話鈴聲響,如果她在家裏不可能聽不見,如果正在忙,時隔那麼久總會過來接聽,為了消除自己的擔憂,他決定回家看看。
到家推開門,客廳裏漆黑一片,所有房間都沒有妻子,是仍然在賈經理家,還是在逛街?淩亦飛急中生智,毅然打她的手機進行試探。此時,王建萍確實在賈經理家,沉浸在如同床笫之歡的溫馨中,早忘記時間已到了晚上。淩亦飛故意道:“建萍,我今晚不回家了,在醫院陪父親。”王建萍接到丈夫的電話先是一怔,以為他到了家裏在找她,確定他還在醫院裏後,故作鎮靜地問:“爸情況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對了,我的簡曆做好了是吧?”
“是的,早好了。”王建萍朝賈經理笑笑說。
“哦,那辛苦你了,晚飯冰箱裏有剩菜,你熱熱才能吃啊。”淩亦飛假裝關心,就是要從她的口中說出在家裏,這樣就露了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