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如意驚詫的說不出話,一語戳中了她內心深處的酸楚,那個出不去,也死不掉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除了忠於皇室的義務外,她的人生,她的感情,全都毀在了這九仗宮牆之中。
莊如意幽幽看向洛霜,打量著她,這個女人瘦弱纖細,明明嬌美的五官,卻是比風雪更冰冷的表情,不苟言笑。筆直的眉毛下琥珀色的眸子閃著暗暗地光芒,她就蜷縮在一角,像刺蝟一樣保護著自己,骨子裏有一種倔強。
“你叫什麼名字?”
“洛霜。”
“人如其名。”
“娘娘芳名?”
“莊如意。”
“嗬,娘娘就不似其名了,如意如意……”
莊如意也不生氣,雖然洛霜一直冷言相向,她卻始終覺得對她一見如故。說不上什麼理由,就是一種感覺,莊如意覺得,她不是個壞人,而且很特別,也許,還能交個朋友。
“本宮該走了,希望你好好留著你的命,本宮明天還想見到你。”莊如意留下這麼一句話,便離開了舍胭齋。
待珍妃離開舍胭齋,香束才敢把熱水端進來。香束捧著噴,小心翼翼地,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可是微微顫抖的肩膀卻出賣了她。
“你哭什麼?”洛霜將頭靠在牆上,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平靜。
香束放下沾濕的方巾,轉過身卻不敢抬頭,仍然抽噎著:“小主若是不喜歡這裏,覺得旁人惹您生氣,您可以打奴婢罵奴婢撒氣,奴婢心甘情願絕無怨言。可是……可是……”香束越說越激動,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可是小主,求您別再這般折騰自己了,這才第一天,小主就惹來這麼一身傷,若是小主的爹娘知道該多心疼啊。”
香束傷心得眼淚直湧,她是覺得洛霜可憐。這女子,要有多傷心,傷心到自己尋來這些傷痛,不知是懲罰自己還是放縱自己。
見她哭成這樣,洛霜忍不住眼中噙著的淚水:“香束,對不起。我不是想要這樣折騰自己。我是沒有緩過神來,我真的沒有緩過神來。隻不過一個月前,我還有疼愛我的爹娘在身邊,我還有可以任意揮霍的自由,我還有比夢還美好的幸福可以去追求。從小我爹爹就教我,要善良,要做個好姑娘,才能得到幸福。我一直努力,一直爭取,別的不求,就求父母安康,我可以嫁得良人。我那麼堅定,現在卻無能為力。”
洛霜終於說出自己心裏的話,她頹然地倒在床上,右肩上的傷疼的都麻木了:“突然我什麼都沒有了,突然所有人都叫我放棄,突然每個人都告訴我,我要的幸福,我要的自由,再也不會有了……我不是不服命,我服!我真的服了!可是我就是沒緩過來。”
洛霜越哭越劇烈:“共赴山水,詩酒天下,白首不離……我還是想要呢……怎麼辦……”
香束的心一下軟了下來,果然跟她感覺的一樣,洛霜小主,是個外冷內熱的人,更是個用真心可以換來真心的人。香束知道了,原來她心裏這麼苦。跪著前行到床邊,將手絹塞給洛霜,邊哭邊說:“小主,都怪奴婢不好,惹的小主這麼傷心,小主您別哭了。”
眼看血已經沁紅了被子,香束趕緊扶洛霜坐起來,她的身子輕飄飄的,完全不著力氣。
“小主,您不喜歡太醫,那就讓奴婢替您包紮吧,您這血不能不止啊!”香束懇切勸到。
洛霜點點頭,看著香束笨拙地為自己包紮傷口,雖然疼,洛霜卻仍麵不改色,連眉頭都不皺。
“就算疼,也不要表現出來,不然就輸了。”這是江雲白教她的。那年,他指點她劍法,切磋時,她不小心割傷了手臂。他拍拍她的頭,告訴她。
就算疼,也不要表現出來,不然就輸了。
“香束,把今天沈選侍送來的玉蘭香陳釀拿來。”
“小主……?”香束看看洛霜,不解她要酒幹嘛。
洛霜低頭,微微頓了一會,再看香束時,雙眸中多了一股子溫柔:“美酒解愁,既然活下來了,就一定要繼續活下去。”
洛霜雖然不曾笑,但是香束卻是從她眼中看見了一種煥然一新的笑意。香束點頭:“嗯!就在廳裏,奴婢這就去拿。”
說完,香束便小跑著去前廳,主子有了希望,她做奴才的才能叫有了希望。隻是她不知道,舍胭齋窗下,坐著兩個投入的看官。
皇帝薑雲昭撐著地麵站了起來,一旁的沈宜卿替他撣了撣衣角。
沈宜卿望一眼薑雲昭若有所以的樣子,會心地溫柔淺笑:“陛下,臣妾那裏還有玉蘭香。”
薑雲昭看著沈宜卿聰穎的樣子,不禁也會心一笑,與沈宜卿並肩離開舍胭齋:“朕卻是想嚐嚐,你和洛良人是同鄉?”
“還是舊識呢,妾身等會說給陛下聽。”
兩人的身影漸漸遠離,這無塵宮今晚彌漫著玉蘭香伴著酒香。醇厚而溫柔的玉蘭香氛就想每個人心中純潔美好的回憶,而烈烈的酒香是要你今晚,醉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