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後天想請假?”檢查二樓包房衛生的孫師傅,背對著黃小北,不冷不熱道。
黃特派員陪著笑臉,姿態低到了一個極致,小聲懇求道,“孫師傅,我就請一個晚上,您放心我後天回家吃個飯就回來,絕對不跑,而且我請完這個假之後,回來一準好好幹活,酒店十八樓到二十樓,這幾個樓層我一個人全打掃了!您,您看怎麼樣?”
孫師傅轉過身,橫了黃小北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可以。”
什麼?什麼!孫師傅這個挨千刀的剛才說了什麼?!可以,是可以嗎?媽媽的,是吧,一定是吧!哈哈哈,老天開眼,老天開眼啊!
黃特派員差點被這突來的幸福衝昏頭腦,可當他剛準備鞠躬好好感謝孫師傅一番時,隻聽孫師傅很是平淡道:“對於你這種不長記性的人,我不想說什麼,小五小七,帶這個小子去看看海,讓他好好回憶一下昨天的事兒。”
“我勒個去孫師傅我就說說而已!不要了,這假我不要了!”
眼見五爺七爺已經朝自己走了過來,嚇到屁滾尿流的黃特派員,連滾帶爬的逃出了二樓包房,再也不敢想請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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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坐回一樓廁所的馬桶上,黃特派員滿臉洋溢著白癡的笑容。
“阿勒,貌似失敗了呢,貌似請不出假期了呢,嗬嗬,真好啊,看來後天之後,我不是被大叔打死,就是被大叔打死呢。”
說完,黃特派員擦了擦眼角的老淚,一抽一抽道:“我咋就這麼倒黴呢,早知道昨天就不跟孫師傅請假了。”
是的,昨天黃小北也跑去跟孫師傅請假了,因為前天晚上大叔來酒店掃完黃,還給自己帶來了手機,還跟自己說了不少的話......
等等,這不太對,為什麼我昨天就要去請假?
黃小北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驚恐。
是啊,他為什麼昨天就去請假?不不不,不是其他的,而是說意思變了,這個意思完完全全的變了!我.....
“臭小子。”
悄無聲息間,大叔的音容笑貌忽然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坐在馬桶上的黃小北,頭腦最深處突然發出了一道“嗡嗡”聲,大腦瞬間一片空寂。
他怔了很長時間。
摸著手中的手機,黃小北的身子慢慢軟了下去。
腦袋陷入空寂,整個世界,仿佛也安靜了下來。
“應該今天才對的,而不是昨天,應該是今.....天.....”
他真正冷靜了,隨之而來也是對自己先前一切所作所為的難以理解。
“有些奇怪,總感覺現在的我,好像有點變了,我昨天為什麼要去請假?為什麼?這好像不是我會做出的事情,我為什麼會那麼迫不及待?”黃小北靠在牆上,眼神有些空洞,其內仿佛隱藏著什麼恐懼。
有什麼東西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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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第一次出現在黃小北麵前時,黃小北就能察覺到,自己的心似乎發生了一些異樣的變化。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變化,也沒有在意。
而當大叔再一次站在他麵前。
那一刻,黃小北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心中似乎鑽出了什麼東西。
一種被他壓抑了許多年的存在,忽然自內心最深處跳了出來。
不知道,他看不清,因為他的心很早就是霧蒙蒙的一片。
但他隻知道,那個不知名的東西是帶有顏色的,很漂亮,很漂亮。
時隔十幾年,當大叔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麵前時,黃小北表現的很平淡,一直都很平淡,看不出什麼激動,隻是內心————早已掀起了驚天巨浪。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看起來什麼事情都寫在臉上,可實際上,他藏的比所有人都深。
為什麼昨天就去請假?而不是今天被逼的才去?
黃小北又在心中問了自己一遍,然後低下了頭,逃避的眼神中倒映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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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他似乎想抓住什麼,抓住自己心中的那朵搖搖欲墜的小花,或者是那隻跑的很慢的小野貓。
他很想抓住什麼,抓住一種他早就丟棄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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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來的那天晚上,黃小北沒有睡著,一個人躺在床上,默默想著大叔說過的話。
“警隊給我分了一套房子,雖然離這裏有點遠,但你好歹也算是有家了嗎。”
“不行,我不能看你刷一輩子盤子,跟我走!”
黃小北翻了個身,蜷縮在床上,手指一下一下的點著花白的牆壁。
“回家回家,回家回家。”
“我這種人不太適合有這種概念吧......”
黃小北又翻了一個身,盯著頭頂的床板,看得有些出神。
“總感覺有些不切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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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睡不著的黃小北,仔細回望了一下自己二十二年的人生,貌似悲劇占了一多半。
生下來就沒有見過老媽,母愛這種人人都該得到的東西,他連個味兒都沒聞過。
可黃小北並沒有太過怨天尤人,無所謂,有老爸就行,那個眼睛宅雖然看起來挺不著調,但對我非常好,好到經常讓我懷疑他是欠了我什麼東西,想一個勁兒的彌補。
眼睛宅不在了,大叔又突然出現了,對我也很好,似乎也想彌補什麼東西。
哈,等等,我的人生要不要這麼悲劇,老是一個人走了,另一個人在竭力出現彌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