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蕾同容寧走得越來越近,容易主動申請調換位子,同一個男生成為同桌。她同那男生約會,看過三次電影之後還不記得那男生的名字,再過幾天又和其他男生約會。臨近高中畢業,和她約會過的男生竟然用十根手指數不過來。錄取她的學校是本市最好的大學,當然容易還是沾了容寧的光,不過這些對她來說都無所謂,就算沒有容寧她也有指標,誰讓她有著有名望的科學家父母呢。她同容寧的關係已經很淡,上大學住校之後,若是沒什麼重要事情,她甚至都不肯見容寧。容寧也忙了起來,整日陪教授在實驗室裏待著,經常拿一些大大小小的獎杯,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很多消息容易是從蓓蕾那裏得來的,她經常會在寢室裏說一些和容寧在一起的趣事。容易聽了又愛又恨,她怎麼從來不知道容寧還會講笑話?!然而當她聽到蓓蕾和他接吻的時候她還是把持不住了,衝到他宿舍樓下把他叫下來惡狠狠地看他:“你和她接吻了?”
容寧張了張嘴,想要否認,但機械的忠誠命令在那裏,他無法對她撒謊。容易看他的表情便明白了,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臂:“不錯嘛,機器人連怎麼愛一個人都學會了,什麼感受?”容寧說了什麼她根本就沒聽進去,她唯一知道的是容寧再也不屬於她一個人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隻記得容寧拉住她的胳膊不讓她走,她惡狠狠地凶他,然後跑回宿舍便躺在床上睡覺,足足睡了兩天。再見麵是在周末,容易晨練回來便見容寧提著箱子站在客廳裏,似乎是在等她。容易看著那箱子愣了愣:“你幹嗎去?”說好了不關心,卻還是忍不住。“我和你爸爸談妥了,要離開容家。”容寧的表情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容易卻覺得他疏遠了許多,明明是一樣的眼神,她卻覺得他好像多了幾分解脫。“為什麼?”他是她的,她沒說讓他走,他憑什麼走!“我也應該有屬於自己的生活,易易,以後我不能照顧你了,你自己……”容易厲聲打斷他:“誰準你走的!你是我的玩具!我沒說不要你了!”說完心裏又後悔,不該說他是玩具的,可事實的確如此。容寧沉下目光:“易易,你早就不要我了。”容易呆住了,是啊,她早就不要他了。她不能要他,隻要她敢毀約,容凱有一百種方法殺死容寧:“可是,我也沒讓你走啊。”容寧沒有回答她的話:“易易,以後要多保重。”容凱說得對,他的存在會害了她,他已經把她寵得懶惰、懦弱、脆弱,他以為她是需要保護的,以為她總有一天會明白自己成長的責任,可她卻把青春拿來換取一段又一段的戀愛,她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容易拽住他,語氣裏帶了焦急:“我不許你走。”
容寧終究還是有些不忍心,拍拍她的頭:“我還住在本市,你有事可以打電話給我。”容易覺得很惶恐,她從來沒想過容寧會離開她,她一直以為擁有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丟下他往容凱的辦公室衝去:“你和他說什麼了?”容凱坐在大玻璃窗旁抽煙,看到容易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呆愣了一下,這一年多來容易和容寧的關係已經很淡,他沒想到容易用了那麼多心在容寧身上。“易易,你真的愛上他了?”作為一個父親,他還是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容易拿起他試驗台上的東西丟到地上,朝他歇斯底裏地吼道:“你到底和他說什麼了!他為什麼要走!”看著女兒紅著眼眶和自己對峙,容凱目光複雜:“是他自己要走的,他來求我幫忙銷毀他,我沒答應,他便說要離開。易易,他是機器人,他不屬於我們。”容易後退一步,眸中掀起驚濤駭浪:“你說他自己要求被銷毀?”她想過千萬種可能,萬萬沒料到會是這一種,容寧不要她了,寧願被銷毀,也不要她了……這個事實比任何一種都殘忍。
容寧改了名字,不再叫容寧,而叫穆寧,再也沒有來找過她。蓓蕾依舊眉飛色舞地講過兩個人在一起的情景,容易聽了隻是笑笑,就仿佛不認識那個人似的。容易是在一次宴會上遇見索爾的,金發碧眼的純正英國貴族,容凱拿了人類進步傑出貢獻獎,索爾親王代表女王陛下前來恭賀容凱,然後便遇見了容易。其實在她遇到索爾之前是去找過穆寧的,她雖然懦弱又膽小,卻又出奇地自尊,足足在穆寧家周圍轉了三天才鼓起勇氣去敲門。隻是開門的不是穆寧,而是蓓蕾。後來,索爾也來到了中國,每天來容家拜訪三次,容易慢慢接受了他,每日同他約會,著實過了一段萎靡的生活。跳舞喝酒參加舞會是每天必有的內容,經常到了上課時間她還酩酊大醉著。半年後她同索爾宣布婚訊,一時間成了熱點,忙著拍雜誌上報紙。訂婚當日穆寧沒有來,她卻遲到了,她是在兩人曾經最喜歡待著的那個咖啡廳找到他的。當時他隻是在窗邊靜靜地坐著,直到她在他旁邊坐下他才發現她,眸光並無波動。容易的心被緊緊攥住,咬著牙不讓自己顯出難過來。兩人沉默地坐了十分鍾,容易起身離開,其間兩個人沒說一句話。容易從最初的期望到失望,再到絕望,她終於明白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從來沒有愛過她。有一瞬間,她覺得世界都像坍塌了,這麼多年以來的信念被打破,這麼多年一直堅持的卻隻是個錯誤,她隻覺得靈魂也被抽空了。那一刻站在屋頂,她張開雙臂感覺到風從自己的指尖穿過,這些年的希望與絕望統統被帶走。這一刻,她覺得前所未有地輕鬆,隻覺得自己解脫了。這一年她過得說不出地疲憊,但她從未想過尋死,以為活著就總有希望。可這一瞬間,她覺得這樣也挺好。雖然不明白自己是在懲罰容寧還是在懲罰自己,但她都覺得是結束的時候了。是的,結束,自此再無牽絆,無愛無恨,無因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