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說了嗎?這次來的人好像都是從延河裏救出來的。”何平和顏主任一走,急救室裏留下的護士禁不住討論了起來。我來的匆忙,還不知道這溺水之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將銀針小心放好藏在身上,側耳聽了起來。
“可不是,來的時候急救車上的人為了弄清這些人的來曆,翻了翻他們身上的東西,你猜怎麼著,死的這些人,包括這個楊舉,都是四月出生的!”說話的護士叫北北,是一個剛從大學畢業的女孩,留著清爽的短發,雙眉緊皺,眼底一絲疑慮。
“你說奇怪不奇怪,我聽送他們來的工友說,他們一行六個人從工地上幹完活打算乘船回家。延河你總知道吧,就一條小河,可他們到了河中間的時候船就一直打著轉,死活也開不出去。那船一頭一尾分別站了三個人,有兩個人會遊泳,看這船奇怪,一頭紮進了河裏。嘖嘖,這十月的河水啊,已經很涼了啊,敢跳河還真是讓人佩服。那兩人的突然離開,讓船失了平衡,剩下的四個人就掉到了水裏,有三個人找著了,還有一個人至今下落不明。”
北北壓低了聲音跟旁邊的女孩討論著,我站在她們附近,聽了個一清二楚。難道是水鬼?可是我從延河邊上過了那麼多次,沒有遇到過任何的動靜啊,未必劉家的法門失了效?若是哪天有人跟我說天要塌了,我可能還會懷疑,但要說劉家傳了十幾代的法門不起作用,那還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我叫劉冉冉,出身於三大隱世家族之一的劉家,剛從實習醫生轉正成為正式的醫者不到半年。劉家家學淵源,傳聞明代之時的先祖便是皇帝身邊的禦醫,後來先祖厭倦了宦海沉浮,隱退到了離京都好幾十裏以外的村落裏。都說大隱隱於世,先祖擔心身上的手藝沒了用處,又回到了京城開了個藥館,行醫問藥,隻收取少部分的錢財。
說到這兒也不過就是個典型的中醫世家的故事,在這廣闊的Z國裏這樣的家族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劉家除了中醫以外,在隱世世界裏還有另一個稱號,“妙手白醫”。
先祖歸隱之後廣交朋友,結識了眾多性情中人,其中有一人是清遠觀的道長,那道長見我家先祖與民為善,遇到貧窮的傷者之時常常分文不取,將原本隻能傳給他親傳弟子的秘籍交給了先祖,並且告訴了他一個大秘密。
先祖回來以後將自己關在屋子裏什麼人也不見,他吩咐若有病人就將他們抬到他的臥房裏去,任何人都不得偷看。先祖的老婆,也就是我不知道多少輩的太奶奶,問他到底在忙活著什麼,先祖什麼也不說,隻說到時候就知道了,末了還要加一句,“生病不是病。”
這些都是我從家裏流傳下來的手抄本上知道的,每一代的劉家人都要讀這記錄了劉家由來的手抄本,也算是給劉家小孩的啟蒙讀物,讓他們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平常人見不到的東西存在。
這書的扉頁上就寫著,“生病不是病。”我讀的那本早就不是最初的那本,也不知道是哪個長輩謄寫了交給我的,讀完那書我才知道為什麼小時候生病。我爸從來不帶我上醫院,當然也跟家裏本來就有醫生有關係,但奇怪的是,他從來不給我配藥。
而是用針。
那針就是我兜裏的銀針,他將針紮進各種奇怪的地方,耳朵裏,腦門上,人中上,手臂上,紮過之後之後總覺得身上麻癢癢的,好像有一股暖流流過,緊接下來,病痛就沒了。
等到我十歲的時候,我爸取來一個包裹著絲綢的檀木盒子,那綢緞看上去放了很多年了,已經沒了光澤微微發黃。他鄭重地將那盒子交到了我的手裏,“按照劉家的規矩,你也到了學習的年齡了,劉家的嫡係到了你這一代也就隻剩下你一個,其他都是劉家的分支。按照先祖的臨終囑咐,劉家不分男女皆可繼承,況且這紫金針……”
我爸欲言又止,將要到口的話也咽了回去。那個時候我還小,隻顧著看這盒子裏紫光閃閃的小針,小孩子都喜歡新奇的事物,我小時候就一直覺得這些細小的針神奇得很,如今聽說我爸要將這些都教給我,恨不得立刻將針掏出來在自己身上紮上幾下試試。
紫金針到我手裏沒多久便是那年春節,爺爺當著很多人的麵告訴劉家各支各脈來的親戚,“按照老規矩,冉冉是劉家的新家主。”我看著桌子邊上頭發花白的老人和躍躍欲試的哥哥姐姐,看著他們詫異的神情摸了摸頭上的小辮子,那時的我還不懂這家主是個什麼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