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的時候，蘇言之還可以抱有僥幸心理，覺得林遠幕後的那個人隻是救他而已。可現在，他已經可以確定，那人在利用林遠傷害他。如果不把背後的人揪出來，就好像黑夜裏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正拿著刀子伺機而動，太危險了。不管是對他，還是對慕早早和時時，甚至包括每一個蘇言之在乎的人，都可能會被盯上。
正如此刻，就連外麵那些無辜的病人，也受到了傷害。
蘇言之大腦急速運轉，分析著現在的事態，總算從被動之中走了出來，稍稍有了些頭緒。
“陸深他們在哪裏？”他問。
聽到蘇言之的問題，林遠笑了笑：“說你心狠冷血吧，你又來這招重情重義。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就連我爸跟你爸這麼多年的合作，都沒能讓你心軟，一心
置我於死地，現在有虛情假意些什麼？”
“那是因為你傷害了時時。”蘇言之眼中帶著寒光。
“我傷害他什麼了？他缺胳膊少腿了還是神誌不清了？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在家呆著嘛。”林遠不肯承認。
蘇言之不想在這裏跟他磨嘴皮子，幹脆問道：“你想怎麼樣，直說吧。”
“讓我帶走慕早早，我向你保證不會傷害她……”
“休想。”蘇言之沒等林遠把話說完，一口回絕。
“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林遠也不惱，將剛才那把沒有子彈的左輪，丟給了旁邊的保鏢。保鏢將自己手裏的槍跟林遠做交換。林遠拿著手槍衝房頂扣下了扳機。
‘砰’的一聲巨響，感覺辦公室都跟著一顫。屋頂有白色的碎屑掉落下來。小孩子仰頭看了一眼天花板被子彈打出來一個洞，眼淚流的更凶了。
“把孩子放了。”蘇言之不是商討，而是命令的語氣。
林遠吹了吹槍口的灰，沒有理會蘇言之的話。
蘇言之暗自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聲音比剛才平緩一些：“把孩子放了，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我保證從現在開始不會再傷害你，也會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覺得不公平，可以帶著槍，帶著人也無所謂。”
“聽起來蘇醫生有點吃虧啊，萬一我這個精神病人一時腦抽，殺死個人可是不用判刑的。”林遠無謂的笑著。
蘇言之臉上沒啥表情，淡漠的等著他的決定。
林遠最終點點頭：“好吧，誰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呢。”
他轉頭對身邊的保鏢說：“把這些小天使們帶走。”
“放了他們。”蘇言之的意思可不是再讓麵前這個禽獸繼續傷害孩子，他已經傷害過這些孩子一次了。蘇言之是心理醫生，比誰都懂這些孩子的心理上會造成多麼大的傷害和不安全感，如果有些偏激的，或許以後會走上不歸路。
林遠不滿的搖搖頭：“那可不行，他們可都是我的寶貝。”
蘇言之眼睜睜的看著孩子們被帶走，他們眼中原本帶著希冀，以為幼兒園的這個好心叔叔會把他們救出來。可最後，表情逐漸被失落占據。
有生以來，好像是第一次有這麼絕望的感覺。明明那麼想要做點什麼，到頭來卻什麼都做不了。明明心裏想要救他們，最後卻隻能親手將他們送進地獄。
談話的地方是林遠選的，不在什麼咖啡廳，也不在台球室。
墓地，錢靜的墓碑前，兩個男人並排站著。
靜默了許久，林遠俯身輕柔的摸了摸錢靜的遺照，笑著說：“本來多好的一個姑娘啊，我愛了那麼多年。忽然之間就天人相隔了。你說說，多可惜。”
蘇言之沒有說話。
林遠直起身子，轉頭看著蘇言之，問：“要是這裏貼著的是慕早早的遺照，你心裏是什麼感覺？”
蘇言之下意識朝遠處看了一眼，那個方向，在二十多年以前，曾經站著一個穿著黑裙子，胸前別著白色小花的小女孩兒。而不遠處，是那個將她帶到這個世界上的女人。
要說失去，蘇言之體驗過的痛苦，比林遠早，也遠比林遠痛的多。
“讓你放不下的是執念，不是那個人。”蘇言之開口說話，卻並沒有看向林遠。
林遠好像壓根沒聽到蘇言之的話，繼續笑著說著：“或者，換成是時時的照片呢？你那兒子啊，真的很可愛。”
林遠的笑容愈發顯得有些瘮人，尤其是在這種陰森的地方。盡管今天太陽很好，可就連陽光似乎都鍍上了一層慘白。
“蘇醫生。”林遠就地坐了下來，嫌身後的槍太硌人，扯下來丟在了一旁。他跟墓碑上錢靜的照片麵對麵，繼續說著：“你有沒有懷疑過，身邊那些很親近的人，實際上心裏想著怎麼害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