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去新誠的路上三個人都沒怎麼說話,周愷一心開車,穆嵐坐上車之後才覺得心裏腦子裏直發空,對前路全然茫然,程靜言則打了個很短的電話,隻一句話,“通知阿奇,我們二十分鍾後到,把房間和機器準備好。“

作為一個看著無數新誠出品的電影長大的人,穆嵐曾經不止一次路過新誠電影公司的大樓,但從沒想過自己能有接受導演,同時也是電影公司的老板的而入內試鏡的一天。車子先是停在大樓的正門口,程靜言也不等車子停穩,就開了車門往大樓裏賺穆嵐見他這副風馳電掣的架勢,過了一秒鍾才趕快跟著出來,跟在他身後,進了門。

新誠的大樓外表看起來很樸素,走進去之後發現內裏也不怎麼張揚,渾不似外人傳說中的紙醉金迷的娛樂圈的樣子,倒是裏麵的每一個走路都比街邊的路人要快得多。她滿心好奇,不免想多看,但程靜言的步伐實在太快,她又沒法多看,隻能收回目光,跟著他進了電梯直達高層,然後又被一個看起來像是秘書的年輕女子領向了和程靜言截然不同的方向。

眼看穆嵐一步一回頭滿臉遲疑,那麗人習以為常地開口,瞬間拉回穆嵐的注意力:“我是Amy,是程先生的秘書,他還有幾個文件要簽,等一下會在試鏡的房間和你彙合。該怎麼稱呼你?”

“我叫穆嵐。”

Amy即刻露出甜美又不失職業化的笑容:“穆,你好。”

她帶著穆嵐來到一個不大的房間,房間不同的位置上架著兩台DV,另有一角擺了燈,卻還沒開,夕陽從百葉窗的格子裏一縷縷地打在唯一的一張大桌子上,空蕩蕩的房間不知道為什麼讓她想到審訊室。

這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聯想,穆嵐把自己從這有點莫名的聯想裏拉出來。Amy領她到房間之後又退了出去,再進來的時候手上端了一杯水,身後則跟著好幾個人,看見她詫異的目光,還是微笑:“是化妝師和燈光師,程先生馬上就到。”

穆嵐被拉到座位上,一動不動地被人伺候著化妝。這樣讓她很不習宮坐的姿勢不免僵硬,上腮紅的時候化妝師要她笑一笑,她試著牽動兩頰,才發現臉頰的肌肉都有些發硬了。

這樣的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化妝師才停下手來,在她眼前擺了麵鏡子。乍一眼看到鏡子裏的女人,穆嵐嚇了一跳:這樣豔光四射,簡直不是她了。

她疑心自己看走了眼,定睛又一看,這才從層層的脂粉下依稀看到那張平淡的臉。穆嵐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說“把我化得太漂亮了,都不像真的了”,門聲一響,有人走了進來。

看清楚進來的人是周愷,穆嵐不知怎的心底浮起些沒來由的失望,但周愷進來後徑直走到她對麵的椅子旁,正對著她坐下來,娃娃臉還是一貫的親切可喜,語氣也不緊不慢:“是這樣的,我等一下會問你幾個問題,你就照實答好了,不要想著是在試鏡,也別想表演的事情,有什麼說什麼,想怎麼說都可以,我和你也才認識,就當互相了解一下吧。我已經自我介紹過了,我叫周愷,是程靜言這部新片的製片和選角導演。你隻管放輕鬆。那我們開始了?”

周愷說話的時候燈已經打開了,正對著穆嵐的臉打過來,她起先有些不適,下意識地眯起眼,又在意識到有攝像機正對著自己之後刻意地瞪大了眼睛,直到完全適應了這光犀又快速地眨了幾下眼,讓先前瞪眼造成的濕意彌散開:“嗯。好的。”

周愷隨之點頭。他麵前擺著一疊紙,看了幾眼後,說:“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她沒有看周愷身後正對著自己的攝像機,而是平視周愷的雙眼:“穆嵐。我叫穆嵐。”

“蘭花的蘭,還是波瀾的瀾?”

“山風為嵐。”穆嵐輕輕說。

“誰給她化的妝,把臉上的粉給抹了。”

程靜言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房間的一角響起,他不知在什麼時候進的房間,穆嵐竟一點也沒有聽到腳步聲或是門開合的響動。他抱著雙臂站在門爆外套脫了,穿著一件白襯衣,配寬條紋的背帶長褲,看起來倒更像年輕的大學老師,但那湛然有神的眼睛,卻在看見穆嵐上了妝的麵孔之後露出不以為然的不讚許來。

化妝師和Amy早在試鏡開始之前退出了房間,現下聽見程靜言這樣說,穆嵐呆了一呆,就依言把臉上的妝抹了。她沒有手帕,房間裏也沒紙巾,匆忙之下隻能用手。擦了幾下正嫌不得力,一塊手帕遞到眼前:“用這個擦,特別是臉頰和嘴。”

她對程靜言有些僵硬地笑了一下,心裏其實還是慌張的,不敢多看他,接過手帕之後趕快把臉和嘴巴擦了,這才重新抬起頭:“應該擦幹淨了。”

手邊沒有鏡子,穆嵐看不到卸妝後的自己,隱約隻是覺得又被打回原形,化妝品的魔法一旦消失,她不得不以那平淡的模樣出現在程靜言眼前。心底驟然一沉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失落或是解脫,但這個時候,周愷的問題又一次開始了:“那年紀呢?”

“二十二。”

“那天我在地鐵口攔住你,你說要打工,還是學生?”

“不,已經畢業一年了。”

“那現在在做什麼工作?”

穆嵐稍稍沉默了一下,決定說實話:“白天在百貨公司的女鞋專櫃,晚上在西餐廳作服務生。”

周愷看了她一眼,隨後又朝她身後的另一個方向一瞥——穆嵐知道他這是在看程靜言,才繼續問:“所以不是全職?”

“不是。”

“一直在這兩個地方嗎?”

她:“本來是在一家雜誌社當文編,後來雜誌倒閉,工作沒了,現在經濟又不景氣,再找一份和專業相關的工作很難,我工作半年多的積蓄全拿去還了學貸,辭退之後一文不名,人總要活下去,就先找兩份臨時的工作做著,先把眼前對付過去再找別的機會。”

“哦?”周愷對穆嵐的這番話似乎有了興趣,“你大學念什麼?”

“曆史。所以出路總是特別狹窄。”

說完這句話,穆嵐眼角的餘光瞄見程靜言忽然走向房間一角的那個攝像機,看起來在做什麼調整。但她始終不曾分神去看個究竟,因為無論氣氛再怎麼像閑談,她也沒有一刻忘記這是在為了一個天下掉下來的角色在試鏡。也正是因為如此,無論程靜言怎麼沉默無聲,她也無法忽略他的在場,並渾身得一如一根被拉緊的琴弦。

“我覺得倒是還好,不過經濟不景氣倒是真的,現在那兩份,你覺得怎麼樣?”

這次穆嵐認真地思考了片刻,才緩緩回答:“都是和人打交道,本來同樣的工作做一份就夠了,但一份不夠我養活自己,所以……就這樣了。”

“做到找到新的全職為止?”

“對。”

問到這裏周愷又看了一眼程靜言,後者大概是也同意了到此為止,所以他就說:“我沒什麼別的要問的了,請你留一個聯係方式和住址吧。我們會在結果決定之後第一時間通知你。”

他把紙筆推到穆嵐麵前,穆嵐點了點頭,寫完名字和電話之外,她停了一下,抬眼問周愷:“還有地址?”

“對,能第一時間找到你的地址。你住在哪裏?”